月光像一层银纱,轻轻覆盖在龙骨村的温室大棚上。
江绪怜蹲在自己的那块小地里,指尖轻轻拨开松软的土壤。
白天的贡献点兑换来得意外顺利——三平米见方的小地块,位于温室最东侧的角落,采光不算最好,但足够安静。
她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裹着五粒西瓜种子。
这些来自旧世界的遗物已经休眠了太久,外壳坚硬得像小石子。
"帮个忙。"她对着空气轻声说。
皮肤下的黑色纹路立刻活跃起来,在她掌心聚集成细密的网络。
江绪怜用指甲在每粒种子上划开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缝隙,让那些活体般的黑色丝线渗入内部。
种子的基因序列在她脑海中清晰展开——她小心地调整了几个关键位点,增强抗旱性和抗病性,但保留了原始风味。
"别太过头了。"她警告那些过于积极的"房客","慢慢来。"
黑色丝线不情不愿地收回,种子表面只留下几道青灰色的纹路。
江绪怜将它们一一埋入土中,浇了半杯稀释过的营养液。
这配方是她从夏豆的实验室"借"来的,加了点自己的改良。
"希望别长成食人花。"她自言自语道,用指尖轻点每处播种点。
皮肤下的纹路又悄悄渗出,在土壤深处留下微量的信息素——这是只有她的病毒才能读懂的标记,万一有人动过这些种子,她立刻就能知道。
温室的门轴突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江绪怜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直到看清来者是披着外套的白月魁。
银发女子手里提着盏老式煤油灯,暖黄的光晕在她脸上跳动。
"夏豆说你领了地块。"白月魁的声音带着夜特有的轻柔,"没想到半夜来种。"
江绪怜拍了拍手上的土:"白天太吵。"
白月魁将灯挂在旁边的支架上,蹲下来观察那片刚翻新的土壤:"西瓜?"
"嗯。"江绪 Lean 顿了顿,"改良过。"
"能活?"
"能。"
两人之间陷入舒适的沉默。灯光将她们的影子投在温室玻璃上,像一幅静谧的剪影画。
远处传来守夜人规律的脚步声,还有偶尔的犬吠——可能是小七在追夜行的啮齿动物。
"明天开始,"白月魁突然说,"你和胥童负责东区巡逻。"
江绪怜挑眉:"不怕我把他带沟里?"
"怕。"白月魁居然笑了,"所以让小七跟着。"
她们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安排,直到煤油灯的火焰开始不稳定地跳动。
白月魁起身告辞,银发在月光下像流动的星河。
江绪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温室门口,才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那片小地块。
"晚安。"她对着五处微微隆起的土堆说,不知道是在对种子还是别的什么。
——
梦境来得突然而清晰。
前一秒她还躺在行军床上,下一秒就站在了一片纯白的空间里。
这里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只有无尽的白色向四面八方延伸。
江绪怜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自从病毒改造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如此真实的梦境了。
"姐。"
这个声音让她浑身一僵。不需要转身,她就知道是谁站在那里——那个她找了三年零四个月的声音。
江隐比她记忆中高了些,黑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穿着件奇怪的制服外套,袖口沾着疑似血迹的污渍。
但他笑起来的样子一点没变,右脸颊还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王八蛋。"江绪怜一拳揍在他肩膀上。
少年没躲,反而顺势扑过来抱住她,力道大得惊人。
这个拥抱太过真实——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铁锈味,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甚至数清他睫毛颤抖的频率。
"不是梦?"她皱眉,指甲掐进掌心。
疼痛感很清晰,但梦境通常也能模拟痛觉。
"算是...又不是。"江隐松开手,挠了挠头。这个习惯性动作让江绪怜心头一紧——连小动作都模仿得这么像。
"我在'高塔'的休息区,用积分换了次跨维度通讯。"
"高塔?"
"就像...无限流小说里的那种地方。"江隐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每天被扔进各种副本完成任务,不过别担心!我很强的!"
他炫耀似的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几道狰狞的伤疤。
江绪怜的眼神立刻变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谁干的?"
"没事啦。"江隐满不在乎地笑笑,"姐你才是,怎么把自己搞成..."他指了指她锁骨附近隐约浮现的黑色纹路,"这样?"
江绪怜没有回答。
她死死盯着弟弟的脸,试图找出任何伪造的痕迹。
但太像了——他说话时左边眉毛会不自觉地上挑,思考时会咬右侧口腔内壁,甚至脖子上那道小时候被猫抓的疤痕都分毫不差。
"证明你是江隐。"她冷声道。
少年叹了口气,突然凑近她耳边:"你十二岁那年,我把你的生物作业本喂了楼下的流浪狗,你追着我打了三条街,最后是我用三个月零花钱买的哈根达斯才哄好。"
他顿了顿,"香草味的,化了三分之一。"
江绪怜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件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还有,"江隐继续道,"你左边屁股上有块胎记,形状像——"
"够了。"江绪怜捂住他的嘴,终于确信这不是幻觉或梦境,"你在哪个世界?怎么回来?"
江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暂时...回不来,高塔的规则很复杂,但我找到线索了!"
他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有个传说级道具能开启稳定的维度通道,只是需要时间收集材料。"
"多久?"
"不确定。"少年低下头,"可能一年,也可能..."
江绪怜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足以捏碎普通人的骨头。
但江隐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喊疼——看来他在那个所谓的"高塔"确实变强了。
"听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会继续进化能力,如果你那边行不通,我就从这边打开通道。"
"姐..."
江绪怜松开手,"最多十年,十年后如果你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江隐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
少年脸色大变:"时间到了!还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纯白空间像被打碎的镜子般裂开,江绪怜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回到了行军床上。窗外,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
小七警觉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里满是疑问。
江绪 怜摸了摸藏獒的脑袋,罕见地给了它一个拥抱。
"他活着。"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就够了。"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线。
江绪怜起身洗漱,动作比平时慢了些。
当她套上作战服时,注意到皮肤下的黑色纹路比往常活跃——它们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正以全新的方式重组排列。
"不急。"
她对着镜子说,既是对自己也是对体内的"房客"们,"我们有的是时间。"
镜中的女人黑发黑眼,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锁骨间的吊坠在晨光中微微发亮,里面的照片上,少年笑容灿烂如初。
小七用鼻子拱开房门,新鲜的空气裹挟着晨露的味道涌入。
远处,白月魁正在晨练,银发在风中像面旗帜;胥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巡逻装备;夏豆抱着一摞资料匆匆走向实验室;麦朵在温室门口探头探脑,可能是在看那些西瓜种子。
江绪怜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新的一天。
现在她有两个目标了——进化能力,以及等待。
无论哪个先实现,她都会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