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高二转学第一天，我在香樟树影里撞见了他。
_篮球砸中书包的瞬间，他喘息着跑近，睫毛上的汗珠在夕阳里碎成金箔。
_“高一三班怎么走？”我攥紧书包带，声音发颤。
_他扬手擦汗时露出的小痣晃了我的眼：“跟着。”
_那截递来的辣条灼伤指尖，他转身时带起一阵薄荷味的风。
后来他总在球场偷看我，却从不知—— 我藏起他擦汗的纸巾，连同那句卡在喉咙的“我叫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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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午后的阳光，浓稠得仿佛融化的蜜糖，慷慨地泼洒在青城一中的青砖上。
肖战背着崭新的书包，布料有些硬挺，硌得肩胛骨微微发酸。他刚从教务处出来，手里那张薄薄的班级通知单，被掌心的薄汗洇得有些软。高一（三）班。他默念着，目光在陌生的教学楼间梭巡，试图将通知单上抽象的门牌号与眼前这栋爬满常青藤的红砖建筑对上号。阳光有些晃眼，他下意识地眯起眼，抬手挡在额前，视线不经意地，就飘向了那片喧闹声的源头。
隔着枝叶扶疏的香樟树影，篮球场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附着他的目光。
场中奔跑的身影很多，但只有一个，带着天然的聚光。少年穿着白色无袖背心，手臂和小腿的线条紧实流畅，运球、突破、跃起，动作干脆利落，带着野性的掌控力。篮球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划出一道饱满的弧线，“唰”地空心入网！
“好球！” “博哥牛啊！” 场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口哨声。
汗水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他随意地抬起手臂，用护腕蹭了一下额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角和一点若隐若现、藏在发际线边缘的小痣。没有过多停留，他立刻转身回防，奔跑间，背心被风鼓起，他的眼神专注锐利，紧盯着对手的动作，嘴角却微微抿着，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肖战看得有些怔忡。心脏像是被那记漂亮的入网球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微麻的悸动从胸腔深处悄然扩散开。他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指腹。喧嚣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那个少年奔跑时带起的风声，和他每一次落地的足音，清晰地敲打在耳膜上。那专注的眼神，抿紧的唇角，汗湿的发梢，还有跳跃时绷紧的小腿肌肉……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被无限放大，带着灼人的热度，烙印在视网膜上。
他站在原地，忘了自己要去哪里，也忘了手里那张被汗浸得更软的班级通知单。直到——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肩膀上传来的清晰震动，猛地将他从那个阳光炙烤、汗水蒸腾的篮球世界拽了回来。肖战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低头一看，一只沾着灰尘的橘红色篮球，正不客气地躺在他脚边，滚了两下，撞上他的鞋尖才停下。
“抱歉！”
清冽的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特有的、急促的喘息，像夏日冰泉猛地灌入耳朵。肖战倏地抬头。
是他。
那个刚刚在球场中央光芒四射的少年。他正大步跑过来，额发被汗水浸成一绺一绺，有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更显得眉眼漆黑深邃。距离拉近，肖战甚至能看清他鼻尖和脸颊上细密的汗珠，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那双眼睛，带着运动后的热度直直看过来。
心跳骤然失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肖战感觉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书包带被他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
少年跑到他跟前，微微弯下腰，一把抄起地上的篮球。动作干脆利落，他直起身，目光在肖战脸上飞快地扫过，似乎带着一丝询问。
“没事吧？” 他问，气息依旧有些不稳，声音却清朗。
“没…没事。” 肖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微颤抖。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死嘴快说啊！
少年似乎确认了他没事，点了点头，抱着球转身就要走回球场。
“等、等一下！” 肖战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一瞬，又立刻被他压了下去，带着窘迫的尾音。他看到少年停下脚步，疑惑地侧过身看他。
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肖战的脸颊迅速升温，火烧火燎。他慌乱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捏得皱巴巴的通知单上。
“那个…高一三班，”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却不敢完全对上少年的眼睛，只敢落在他被汗水濡湿的锁骨附近，“高一三班…怎么走？” 声音依旧发着颤。
少年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他抱着篮球的手臂肌肉线条绷紧，汗珠顺着小臂滑落。他随意地抬起没抱球的那只手，用手背蹭了一下额角的汗，肖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掠过他额角，再次清晰地看到了那粒藏在汗湿发际线边缘的小痣，小小的，颜色很淡……
“高一三班？”少年重复了一遍，声音没什么起伏。他朝身后不远处的教学楼抬了抬下巴，“喏，就那栋，东边楼梯上去，左拐第一间就是。”
肖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脏还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着。
“哦…哦，好的，谢谢。”他笨拙地点头道谢，声音干巴巴的。
少年似乎觉得任务完成，抱着球又要转身。
就在这时，场边一个穿着同款背心的队友笑着喊：“一博！接着！” 话音未落，一小包绿色的东西划着弧线飞来。
被叫作“一博”的少年反应极快，空着的手一伸，稳稳接住。肖战看清了，是一小盒独立包装的口香糖，薄荷绿的包装在阳光下亮亮的。
王一博（肖战在心里默默确认了这个名字）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眼看了看面前脸颊泛红、局促不安的肖战。他动作自然地撕开包装，抽出一片薄薄的、透明的薄荷糖片，没有放进自己嘴里。
他手臂往前一递，那片薄荷糖就出现在肖战眼前。
“喏，”王一博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压压惊？”
肖战完全愣住了。他看着那片近在咫尺的薄荷糖，透明的绿色糖片，能闻到一丝清凉的薄荷香。他其实……有点渴。
可拒绝？对着这双刚刚还在球场上熠熠生辉、此刻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拒绝的念头刚一冒出，就被一种更汹涌的、近乎本能的情感淹没。一种“不能让他失望”、“要抓住他递过来的任何东西”的冲动，蛮横地占据了上风。
“谢…谢谢！”肖战几乎是抢着开口，声音带着慌乱的急促。他飞快地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冰凉，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捏着糖片的边缘，从王一博手里接了过来。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对方温热、带着薄汗的掌心皮肤，那触感像带着微弱的电流，瞬间从指尖窜到心脏，让他整个人都麻了一下。
薄荷糖稳稳落在掌心，微凉的触感。肖战只觉得被碰触过的指尖那块皮肤，像是被那点微不可察的汗意和对方掌心的温度灼伤了，残留着一种奇异的麻痒感，热度顺着指骨向上蔓延。
王一博似乎没在意他这细微的慌乱，见他接了，便无所谓地收回手，将剩下的糖盒塞进运动短裤口袋。然后，他抱着篮球，利落地转身，迈开长腿就朝球场跑去。
“下次小心点。”他跑出两步，头也没回，只丢下这么一句。声音被风吹过来，有点模糊，却清晰地钻进肖战的耳朵。
风，裹挟着他跑动带起的气流，拂过肖战的脸颊。那风里，除了草木的气息，还混着一丝极淡的、清冽的薄荷味——干净又带着点疏离的凉意。
肖战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他跑动的身影很快又投入了激烈的拼抢，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驻足和那片小小的薄荷糖，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夕阳的光线越来越斜。肖战摊开手掌，那片小小的、透明的薄荷糖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指尖那点被触碰过的皮肤，依旧残留着挥之不去的灼热感。
他低头，怔怔地看着那片糖。鬼使神差地，剥开透明的糖纸，将那片绿色的糖片放进了嘴里。
一股清凉、凛冽的薄荷气息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直冲鼻腔，冲散了方才的燥热和紧张。舌尖是冰凉的，带着微微的刺激感。
可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却在这强烈的清凉刺激下，奇异地感受到了一种滚烫的感觉。
他紧紧攥着那张空了的糖纸，像攥着一个滚烫的秘密。夕阳把他孤单的影子在树影下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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