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蜀香居”火锅店临街的包厢里，热气蒸腾，红油翻滚的牛油锅底和乳白鲜香的菌汤锅底在鸳鸯锅的两边泾渭分明。

肖战坐在主位，林涛和另外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早已到齐，正七嘴八舌地点着菜，气氛热烈得像锅里的汤底。

“战哥！生日快乐！今天必须不醉不归啊！”林涛把一罐冰可乐“嘭”地打开，泡沫溢出来，他豪气地举杯。

“生日快乐战哥！”

“恭喜十七啦！”

大家纷纷举杯，肖战笑着和大家碰杯，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开心，脸颊因为兴奋和店里的暖气微微泛红。他一边应和着大家的祝福，一边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包厢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吱呀”一声，包厢门被推开。

喧闹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门口站着的高挑身影，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和深色长裤，额发似乎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神情是一贯的平静无波，正是王一博。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王一博？！他居然真的来了？！

“博…博哥？！”林涛手里的可乐罐差点没拿稳，眼睛瞪得像铜铃。

“王一博学长？”其他几个同学也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肖战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即又被巨大的欣喜填满。他连忙站起身，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带着点紧张：“你…你来啦！”

王一博的目光在包厢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肖战脸上，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短暂的寂静。说完，他径直走到肖战旁边预留的空位坐下，动作自然流畅，仿佛他本就该在这里。

“哦…哦！谢谢！快坐快坐！”肖战连忙招呼，又对还处于震惊中的朋友们解释，“那个…我邀请了王一博学长…”

“哦——！”林涛率先反应过来，拖着长音，脸上露出促狭的、恍然大悟的笑容，眼神在肖战和王一博之间来回扫视。其他同学也反应过来，连忙收起惊讶，纷纷笑着重新打招呼：“王一博学长好！”“欢迎欢迎！”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只是多了一丝微妙的探究。

锅底很快沸腾。林涛咋咋呼呼地把一盘毛肚倒进红油翻滚的辣锅里，又夹起一大筷子裹满红油的肥牛卷，不由分说地放进肖战面前的油碟里：“来来来！战哥！尝尝这个！新开的店，据说辣得够劲！重庆人嘛，肯定扛得住！”

肖战看着油碟里那片红得发亮的肥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忙摆手：“别别别！林涛！我…我不能吃辣！”

“啊？”林涛的动作顿住，一脸难以置信，“不能吃辣？战哥你逗我呢？你不是重庆转来的吗？重庆人不能吃辣？开什么国际玩笑！” 其他同学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王一博正用公筷慢条斯理地往菌汤锅里下着虾滑，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目光落在肖战有些窘迫的脸上，想起了上次烤肉店他喝汤被辣得眼泪汪汪、猛灌酸奶的样子。原来…重庆人也有不能吃辣的例外？

肖战被大家看得更不好意思了，脸颊微红，小声解释：“从小…胃不太好，吃不了太辣的。” 他笑了笑，没有深入解释，只是拿起漏勺，自己从菌汤锅里捞了些青菜和豆腐放到碗里。

“嗐！不早说！”林涛挠挠头，立刻嚷嚷着让服务员把辣锅撤了，换成了鸳鸯锅，菌汤锅挪到肖战和王一博这边。他又开始疯狂地给肖战夹菜：“那战哥你多吃点这个！不辣的！这个虾滑！这个豆腐！这个笋片…”

肖战面前的碗很快堆成了小山。他手忙脚乱地挡着林涛热情的筷子：“够了够了！林涛！我自己来！” 他一边应付着，眼角余光却偷偷瞄向旁边的王一博。王一博只是安静地吃着，偶尔用公筷夹起一块菌汤锅里的食物，动作斯文，神情淡然，似乎对这边的“夹菜风波”毫不在意。肖战心里松了口气，又隐隐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几轮推杯换盏（主要是可乐和果汁）后，气氛更加热烈。有人提议：“光喝饮料没意思！战哥生日，成年了（虚岁），必须来点带劲的！服务员！来几瓶啤酒！”

啤酒很快被端了上来，金黄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泛着泡沫。肖战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酒杯，有些迟疑。他还没喝过酒。

“试试嘛战哥！生日呢！总要有点仪式感！”林涛怂恿道。

“就是就是！第一次嘛！浅尝一下！”

在大家的起哄下，肖战不好推辞，心一横，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带着微苦和气泡的刺激感滑过喉咙，味道有点怪。他又试着喝了一大口。

几杯啤酒下肚，肖战白皙的脸颊迅速漫上两团明显的红晕，眼神也开始变得迷蒙，像蒙上了一层水汽。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话也多了起来，时不时发出“嘿嘿”的傻笑声，还用手背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嘟囔着：“唔…有点晕…”

“来来来！气氛这么好！玩点游戏！”林涛唯恐天下不乱，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大家纷纷响应。

第一轮转勺子，勺柄不偏不倚，正好指向了脸颊红扑扑、眼神迷离的肖战。

“哟！寿星第一个中招！选吧战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林涛兴奋地拍桌子。

肖战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看着大家期待的目光，傻乎乎地笑了笑：“大…大冒险吧！”

“好！”林涛一拍大腿，“那就…给我们唱首歌！要深情！要投入！”

“唱歌？”肖战懵懵地重复，随即又傻笑起来，“好…好啊！唱…唱什么好呢…” 他歪着头想了想，眼睛一亮，清了清嗓子，也不管场合，就用带着醉意、微微发颤却异常清亮的声音，轻轻地哼唱起来：

“怎么去拥有 一道彩虹

怎么去拥抱 一夏天的风

天上的星星 笑地上的人

总是不能懂 不能觉得足够……”

是五月天的《知足》。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少年微醺的嗓音干净而纯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和巨大的满足感。

王一博握着筷子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他靠在椅背上，侧过头，目光静静地落在唱歌的肖战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惯常的平静被打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惊讶，探究……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肖战，卸下了所有防备和羞涩，那歌声里饱含的情绪，像羽毛，轻轻拂过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一曲唱罢，包厢里静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哇！战哥深藏不露啊！”

“太好听了！”

肖战被掌声惊醒，睁开迷蒙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又灌了一口啤酒。

游戏继续。这一次，勺子缓缓转动，最终，勺柄对准了王一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兴奋和看好戏的意味。

“博哥！到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林涛大声问。

王一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周围兴奋的脸，尤其是旁边那个脸颊通红、眼神迷离还带着傻笑的肖战。沉默了两秒，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大冒险。”

“哦豁！够爽快！”林涛一拍桌子，和旁边的同学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大声宣布，“那就…在场挑一个人！贴脸对视三十秒！计时开始！”

这个要求一出来，包厢里瞬间炸开了锅！

王一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林涛那张看好戏的脸，又扫过其他几个同学。他的气场太强，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身边那个还沉浸在酒精和刚才唱歌余韵里、正歪着头对他傻笑的肖战身上。

肖战似乎还没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懵懂地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像无辜的小鹿。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他侧过身，面向肖战，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肖战。”

“嗯？”肖战懵懵地应了一声，仰起红扑扑的脸。

王一博没再说话，只是微微俯身，靠近。两张年轻的脸庞在火锅升腾的热气中逐渐靠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带着酒气和食物味道的热气。王一博深邃的目光直直地看进肖战迷蒙的眼底。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包厢里的起哄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肖战只觉得王一博的脸在眼前放大，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他醉意朦胧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跳快得不像话，在意识完全被酒精和这近距离的凝视搅得一片混沌时，他无意识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酒气和软糯的鼻音，喃喃地吐出一句：

“王一博…你长得…好好看啊……”

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但在这寂静的对视中，却清晰地钻进了王一博的耳朵里。

王一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又迅速重组，翻涌起更加汹涌复杂的情绪。他紧抿着唇线，强迫自己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但耳根却悄然漫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

三十秒的时间终于熬到。王一博几乎是立刻直起身，拉开了距离，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端起面前的冰水喝了一大口，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一下。

“哇哦——！”

“三十秒到！”

“战哥刚才说什么了？博哥耳朵都红了！”

林涛他们兴奋地拍桌子起哄，眼神在两人之间暧昧地扫来扫去。刚才那三十秒对视间微妙的气氛，以及肖战那句模糊的低语，都被他们精准地捕捉到了。

王一博放下水杯，冷冷地扫了起哄的众人一眼，那眼神带着无声的警告，瞬间让喧闹声低了下去。

聚会接近尾声。肖战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什么。林涛和其他几个同学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个…博哥！”林涛笑嘻嘻地凑到王一博身边，指了指不省人事的肖战，“你看战哥都这样了，我们几个住得远，就麻烦你…顺路送他回家呗？他家地址你知道吧？”

王一博看了一眼趴在桌上、脸颊绯红、呼吸均匀的肖战，眉头微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

“得嘞！那就辛苦博哥了！”林涛如蒙大赦，和其他人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像一阵风似的溜出了包厢。

包厢里瞬间只剩下火锅残留的余温和两个少年。王一博付了账，走到肖战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肖战，走了。”

肖战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涣散，看到是王一博，傻乎乎地笑了：“王一博…回家…？”

“嗯。”王一博架起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肖战的身体软绵绵的，大半重量都倚在他身上，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喷洒在他颈侧。王一博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稳住，半扶半抱地带着他走出火锅店。

初冬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肖战滚烫的脸上。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脚步依旧虚浮。走到街心公园旁，肖战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的长椅：“坐…坐会儿…吹吹风…”

王一博看着他醉醺醺又固执的样子，无奈，只好扶着他过去坐下。

月光清冷，肖战靠在长椅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傻笑：“星星…好多…好亮…”

王一博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被酒精蒸腾得红扑扑的侧脸，迷蒙的眼睛，还有那毫无防备、傻乎乎的样子。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点恶劣的逗弄心思，悄然滋生。他侧过头，看着肖战，声音低沉，带着点诱导的意味：“肖战。”

“嗯？”肖战转过头，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为什么给我送抹茶蛋糕？”王一博问。

“因为…谢谢你…”肖战口齿不清地回答。

“为什么不能吃辣？”

“胃…胃不好…小时候…吃伤了…”肖战嘟囔着，意识模糊。

“为什么怕黑？”

“黑…好黑…有老鼠…叫…一个人…好怕…”肖战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身体无意识地往王一博身边缩了缩。

王一博看着他那副脆弱又依赖的样子，心底那点逗弄的心思瞬间消散，他叹了口气，不再问了。

“好了，该回家了。”王一博站起身，想再次扶起他。

“我没醉！”肖战却突然推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努力挺直腰板，一脸认真，“我…我能走直线！你看！”说着，他迈开脚步，试图在月光下的人行道上走出直线。

结果可想而知。他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身体一软，就要向旁边栽倒！

王一博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他。看着怀里这个醉得站都站不稳、还嘴硬说没醉的家伙，王一博紧绷了一晚上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清浅的弧度。无奈，又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他不再废话，直接转过身，在肖战面前蹲下，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上来。”

肖战看着眼前宽阔的背脊，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可靠。他傻笑了一下，顺从地趴了上去，手臂自然地环住了王一博的脖子。少年的身体温热而带着酒气，重量并不轻，但王一博稳稳地托住他的腿弯，轻松地站了起来。

夜风拂过，带着凉意。王一博背着肖战，一步一步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重叠在一起。背上的人很快就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温热的气息喷在王一博的颈侧，带着清浅的酒香。他睡着了。

王一博的脚步放得很轻很稳。背上沉甸甸的重量和那均匀的呼吸声，他感受着背上那份柔软的依赖。

终于到了肖战家楼下。王一博轻轻放下肖战，从他口袋里摸出钥匙，小心地打开门，将他半抱半扶地弄进了卧室，王一博把他轻轻放在床上。

肖战在柔软的床上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睡得更沉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安静的睡颜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脸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王一博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他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便签纸和笔，借着月光，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醒酒药在床头。热水壶保温。好好休息。WYB」

他将便签纸轻轻放在肖战枕边显眼的位置。目光再次掠过他安静的睡颜，停留了片刻。最后，他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月光如水，流淌在空旷的街道上。王一博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背上那温热的触感，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淡淡的酒气和少年身上特有的干净气息。他抬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灼热的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