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井城的青铜钟声每日破晓准时震荡山谷,这不仅仅是报时工具,更是埃论精心设计的权力节拍器。当钟声沿着新修的驰道传至百里外的边塞,戍边队长立即挥鞭抽醒打盹的哨兵:“竖旗!王钟响三声内旗不到顶,今晚全体饿肚子!”绣着火焰纹的赤旗应声升起——这套覆盖全国的信号系统,使得王令传递速度比部落时代的烽烟快了三倍有余。
埃论在玄武岩筑成的枢密院里设置了十二个常设衙门,穿麻布官服的书记官们用新推广的楔形文字记录着户籍册,突然有人摔了青铜算筹:“黑石郡这月新增二百七十丁?上月才报瘟疫死了三百人!”主簿抓过竹简冷笑:“蠢货!按《丁税新则》,满二百丁可减粮赋三成...”
法律变革尤为深刻。埃论命人将三百条律文浇铸在五座青铜碑上。
当溪木部落因争夺猎场爆发械斗时,行省法官敲着青铜碑身宣判:
“凡私斗者,罚粟三十石!”
被押解的汉子突然撞向铜碑:“我爹被他们打断了腿!”
法官的铜戒尺抽得他满脸血:“碑上三百条哪条写'报仇'?再闹加罚三年苦役!”
刑徒队伍经过官办冶铜场时,新来的少年看着监工皮鞭下佝偻的背影发抖:
“爹...”老刑徒突然嘶喊:
“别认我!去考工学院!离开这鬼地方!”
熔炉旁的火光映着烙印,铜汁流入模具时发出滋滋声响,如同旧时代的悲鸣。
文化整合在悄无声息中完成。史官夺过牧羊人手中的骨笛:
“今后只准吹这个!”他塞去刻着“金井城头日轮升”的青铜簧片。老牧人摩挲着被收缴的鹰神木雕:“山灵会降灾的...”
史官踹翻祭台:“王徽就是新山灵!”
童蒙堂里,教师抓着学童的手在陶片刻字:
“王命所至...”
孩子突然抬头:“先生,我爷爷说以前刻的是狼爪印。”教师猛拍玉板书:“再提狼图腾,罚抄律文三百遍!”蜜饯塞进孩子嘴里时,陶片上的“狼”字被生生刮花。
经济命脉的掌控令人窒息。平准院内,青铜尺“啪”地打在布匹上:
“你这无良商家,标准规整布料居然短了半指!”
布商跪地哭求:“大人,这青铜尺比上月又长...我布上个月做的。”
税吏的铜印已烙在货物上:
“可现在王命就这样,你再啰嗦全烧了!”旁边盐商突然掀翻木桶:
“什么双层底?这悬臂秤动了手脚!”
守卫的铜矛立即抵住他喉咙:“污蔑王械,罚没全族财产!”两千名驿卒在仓库间狂奔传令:
“北境军堡断粮了!今日必须发车!”
马蹄踏过散落的海盐,结晶在阳光下像凝固的泪滴。
雨季来临,埃论站在观象台抚摩青铜螭首。
“水库蓄满二十万斛了吧?”工部尚书谄笑:“托陛下洪福,三万百姓再不怕旱...”埃论突然指向农田:“那架耒耜为何包铜不足?”远处老农正被士兵拖走,嘶吼声穿透雨幕:“包铜的犁重得牲口都拉不动啊!”青铜犁铧的反光刺进埃论瞳孔,他转头对侍卫低语:“明日颁布《畜力令》:抗犁之牛皆充军粮。”
青铜冶炼场烈焰冲天,匠首举着青铜量杯怒吼:“第三炉谁少放了锡?”
学徒哆嗦着指向铜柱:“阿拓今早还绑在那儿...”
监工突然揪住少年衣领:“你袖口沾的锡粉当老子瞎了?”惨叫声中,新烙印在铜柱上冒起青烟。炉工们低头舀料时窃语:“听说北矿坑的锡纯度不够...”“闭嘴!想当下个火纹祭品?”
匠作府高墙内,卫兵交班时突然对暗号:
“今晨铸了几尊鼎?”
“戌时三刻再问!”
暗处的探子踩中机关弩,弩箭“噗”地穿透脚踝。
守军将领验看断裂矛头时暴怒:
“火纹印丙字七号?把监制匠全家押来!”
匠人妻子脸上充斥着绝望的表情,撞向青铜鼎而一边绝望的工匠小孩,哭泣的说:“呜呜,配方没问题!是矿场给的孔雀石掺了碎石!”
而在天空中看去,孩童哭喊被淹没在水银矿坑的幽暗中。
百工试考场,牧羊童阿木用绳结演示齿轮,考官突然摔碎陶鼎范:“异端邪术!”
主考官却抽走绳结:
“慢!这解法省铜料三成……如此这般,还算有许多用处,我会将其上报给王上。”
阿木入住工学院首夜,同屋少年踢翻他的皮囊:
“狼部落的贱民也配学《营造法式》?”
在结业典礼上,阿木抚摩浑天仪底部的“甲等工正”铭文,父亲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刻上王名就永远别回部落!”
官道旁的平准木匮前,布商抓着被焚的布匹咒骂:“这铜尺每月变长!”
驿卒冷笑:“上个月青河郡布商说尺变短,现在坟头草都三尺了。”
粮仓顶突然传来刺耳蜂鸣,守仓吏连滚带爬:“丙号仓簧片走音!霉变超过五十石了!”
监察官铜笔疾书:“按律:超三十石霉粮,仓吏斩首。”
匠作府顶层,埃论指尖划过箭尾编码“丙七·零贰叁”
“射穿三重犀甲?”
他忽然揪住工匠衣领:
“若用野牛皮甲呢?”
工匠瘫软在地:
“野...野牛皮甲厚半分...”
埃论转身下令:
“设计者全家迁入玄武宫。明日开始测试四重甲。”
夕阳下,押送老农的囚车与运矿牛车擦身而过。
“死也不碰王犁!”
老汉的吼叫被矿石撞击声淹没。少年矿工突然朝囚车啐口水:
“老顽固!没我们挖矿,哪来的青铜新世?”
车辙印在暮色中延伸,如同勒进大地的青铜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