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面上的电子钟显示11:19，距离那场改变命运的选拔赛恰好过去2555天。手术灯的光晕里，我数着他睫毛上凝结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别的。远处通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何敏医生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贴上我的颈动脉："李医生您需要吸氧——"
"他的神经反应..."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桡神经损伤会影响握拍姿势，需要保留运动终板功能区。"监护仪突然发出恢复窦性心律的滴滴声，像是垂死病人的叹息。我的手掌下，王楚钦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在我掌心轻轻按压出三道清晰的指痕——这是我们以前约定的"三连压"密码，意思是"别担心，我能行"。
手术室外的喧嚣声突然变得遥远，我的视线凝固在监护仪屏幕上：绿色生命曲线重新开始规律跳动，只是比正常频率慢了半拍，像被刻意调慢的时钟，却固执地维持着波动。何敏摘下口罩时，口罩系带在耳根勒出的红痕，让我想起七年前那个同样湿热的夏天，王楚钦训练过度后被护腕勒出的血痕。
"肌电图有反应了。"护士的声音带着颤音。我看着那条重新起伏的绿色曲线，突然想起昨天庆功宴上，王楚钦在闪光灯下举起奖杯的样子，当时他手腕处的肌效贴边缘微微卷起，像现在监护仪上波动的曲线顶端。
无影灯突然闪烁两下，备用发电机启动的嗡鸣声从地底传来。王楚钦的眼皮颤动着，胸膛微弱起伏。我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导师的最后通牒明晃晃地躺在锁屏界面：\[没有顶级运动员的临床数据，你的职称评审将被搁置\]。窗外，训练馆屋顶的太阳能板反射着刺眼光芒，与手术室内冷白的灯光形成诡异的呼应，好像两个永远无法重叠的世界。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加速，墙上电子钟显示11:37。我感到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占据了整个屏幕——乒乓球体育馆外，记者们举着"世界冠军神秘伤退"的号外在雨中奔跑，闪光灯此起彼伏，像无数颗坠落的星星，映亮了灰蒙蒙的天空。
王楚钦的手指突然在我掌心抽搐了一下，幅度微小却坚定。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极了七年前那个雪夜，我们躲在训练馆器材室，听着外面新年倒计时的钟声。那时他偷偷带给我的热水袋现在变成了掌心下逐渐恢复温度的皮肤，他颤抖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在我手背上微微颤动，像极了当年他夺冠后躲在器材室，孩子气地蹭我颈窝时的样子。
"血压回升了！"护士的惊喜叫声里，我感觉握着的手指突然反扣住我的掌心。他还没醒，却凭本能做出了这个动作——这个我们曾经无数次在深夜医院里做过的动作，当时他手臂打着石膏，却坚持要用没受伤的手指勾住我的小指才能睡着。
走廊传来跑步声，越来越近。何敏医生摘下染血的手套，指尖在病历本上划动："左侧桡神经中度挫伤伴神经瘤形成，必须立刻安排神经松解手术..."她的钢笔在"需家属知情同意"的字样上重重划出痕迹，墨水渗透纸张，在背面形成深色的印记，像极了训练馆墙上王楚钦那枚永不褪色的金色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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