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里散发着浓烈的松节油味道，混合着消毒水和血腥味，呛得人眼睛发涩。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冷气吹在我后颈，激起一串鸡皮疙瘩。墙上电子钟的红光显示下午两点十七分，距离手术结束已经过去整整三个小时。我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白大褂袖口的血迹已经半干，变成了暗沉的褐色，摸上去硬邦邦的。
"李医生，该换班了。"年轻护士轻轻拍我肩膀，她胸牌上"实习生周漾"四个字还沾着碘酒印。我点点头，脚步虚浮地走向VIP病房。
VIP病房的门是特制的隔音门，推开时发出轻微的气压声。王楚钦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的人，胸口随着呼吸机规律起伏，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后背那道新包扎的伤口，渗出血迹的纱布在床单上印出淡淡的红痕。
床头柜上，我的神经反射数据报告被折成整齐的方块，旁边散落着几个空掉的止痛针管。最扎眼的还是那份摊开的"世锦赛参赛确认表"，签名栏上的"王楚钦"三个字龙飞凤舞，墨迹边缘晕开，像是用流血的手指写上去的。
"醒了就别装睡。"我把白大褂下摆往下扯了扯，盖住被汗水浸得发皱的衬衫边角。
病床上的人没有反应，眼皮却轻微颤抖了一下。监护仪上的心跳曲线跟着有了波动，原本平缓的绿色波浪突然跃起几个尖峰。
我走过去，拿起神经反射检查锤，轻轻敲了敲他没打吊针的那只手。金属锤面碰到他手背的瞬间，王楚钦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像受惊的猫爪子。
"知道了，别敲了。"他终于睁开眼，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很亮，"肌电信号收集好了吗？昨天地震前的那些数据应该..."
"闭嘴。"我打断他，伸手按住他挣扎着想抬起的肩膀，"现在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躺好，让伤口长好。"
他突然抓住我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力道大得差点把骨头捏碎。汗湿的掌心贴在我手背上，烫得人皮肤发颤。我们俩的影子在雪白的墙面上交叠，像幅扭曲的皮影戏。
"数据对我很重要。"他盯着我的眼睛，那眼神让我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他在训练馆外，红着眼眶问我是不是真的要走，"杂志社那边催得紧，你的研究也需要这些数据，不是吗？"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你以为我没看到？"他突然低笑，声音里带着痛苦的喘息，"白大褂口袋露出的半截U盘——那个银色打火机造型的U盘，七年前我送你的生日礼物，现在装着你研究我的数据？"
我的手指僵住了。那个U盘是他省吃俭用几个月，用第一笔奖金买给我的生日礼物，现在确实装着他的神经反应数据和临床报告。这些数据如果发布，足以在运动医学界引起轰动，但需要持续观察他的神经恢复过程，包括...他现在坚决不肯配合的术后检测。
"你现在的任务是康复。"我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右侧桡神经传导速度比术前下降了17%，存在神经黏连风险。"
"黏连？"他突然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动作快得我来不及阻止。鲜血立刻涌出来，在苍白的手背上蜿蜒，像条红色小蛇。
"你干什么！"我去抓他手腕，想按住出血点，却被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腕，按在床单上。消毒水味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松木香气钻进鼻子，两种味道在七年后再次混合，刺激得鼻腔发酸。
他的手指死死钳着我腕骨，力度大得像是要在我身上留下印记。床单被我们的挣扎揉成一团，心电监测线被扯得晃悠，屏幕上的数据曲线跟着剧烈波动。
"我问你，"他凑近了些，呼吸喷在我脖子上，烫得人皮肤发颤，"当年你说分手就分手，连个解释都没有。现在倒好，带着你的研究器材回来，是不是看我受伤了，正好方便你做实验？"
"王楚钦你讲点道理。"我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他按得更紧，"研究是研究，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我分得很清楚。"
"清楚？"他突然笑了，然后猛地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扯到背后的伤口，疼得他额头上青筋都鼓起来了，"你当年拖着行李箱走进机场安检口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七年的感情？现在跑来装什么好人？"
他的手指更加用力，我能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骨头在哀鸣。白大褂袖子被扯上去，露出小臂内侧那道被遗忘的疤痕——是当年给他做应急处理时不小心划到的，现在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在他的注视下突然发烫。
"神经黏连可以通过手术剥离，"我转移话题，试图控制住局面，"但需要尽快安排二次手术，你这种程度的损伤..."
"别扯这些没用的。"他打断我，突然松开手。
我没坐稳，向后跌坐在地板上，撞到金属床架，发出哐当一声响。后脑勺磕在床沿，眼前发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医学专家的套路？"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个个都想从我身上挖点东西。何敏早上来看我，说的话跟你差不多，什么神经损伤可能影响握拍姿势，建议我提前结束职业生涯..."
他突然坐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声。我看见他后颈渗出血迹，在洁白床单上洇出一朵暗红色的花。
"你别乱动！"我赶紧扑过去按住他，手掌正好按在那片湿黏的血迹上。温热的液体透过纱布渗到我的掌心，烫得人心里发慌。
他没反抗，只是盯着我按在他背上的手，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消毒水味道里突然多了点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像七年前那个雨夜，我们躲在器材室，听着外面雷雨声时的味道。
"你要是真为我好，"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带到他眼前，"就帮我个忙。"
他的手指穿过我的指缝，紧紧扣住我的手，然后把我的手按在他的左胸上。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和胸带，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力度，每一次跳动都像乒乓球撞击球台的脆响。
"摸到了吗？"他盯着我的眼睛，目光像X光，好像要穿透我的灵魂，"还在跳，就说明我还能打。下个月的奥运会选拔赛，我必须参加。"
手心下的肌肉突然绷紧，心跳在掌心里撞得厉害。监护仪的警报声、他急促的呼吸、窗外隐约传来的球迷呐喊，混在一起像锅煮沸的粥。
我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胸膛的温度和心跳的触感。床单上，刚才被按出的血手印像朵诡异的花，提醒着我们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何敏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走进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泥点，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锐利："李医生，需要和你谈谈王楚钦的术后康复方案。"
王楚钦立刻闭上眼睛装睡，嘴角却还残留着倔强的弧度。
何敏医生把一沓X光片摊在移动病历车上，手指点着片子上一处模糊的阴影："右侧桡神经这里有明显的神经瘤形成，必须尽快进行神经松解手术，否则会影响神经传导功能..."
她的声音专业而冷静，每个字都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床上假装睡觉的王楚钦——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左手藏在被子里，肯定在用力捏着拳头。那是我太熟悉的动作，每次训练受挫时他都这样。
"李医生？"何敏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你有在听吗？作为神经科学专家，你应该很清楚神经黏连的风险。"
我回过神，看见何敏正盯着我沾着血迹的白大褂袖口："抱歉，我在想治疗方案。王楚钦的运动神经元有特异性可塑性，或许可以通过神经干细胞移植结合电刺激治疗..."
"理论上可行，但临床数据不足。"何敏打断我，语气带着明显的专业权威性，"现在最稳妥的方案是..."
她的话语突然模糊起来，我看着她身后墙上的时钟：下午三点十七分。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导师又在催数据了。VIP病房的空调发出嗡鸣，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混合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在倒数什么。
有人轻轻敲门，进来的是之前那个叫小鹏的年轻队医助理，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药物和水杯。
"钦哥该吃药了。"小鹏声音不大，眼睛却在我和王楚钦之间来回扫视，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王楚钦突然睁开眼睛，眼神清亮得不像刚醒："把药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吃。"
小鹏放下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钦哥，外面还有记者等着，教练问你术后恢复情况..."
"就说我好得很，下个月就能打比赛。"王楚钦语气平淡，左手却悄悄攥成了拳头。
小鹏走后，何敏拿起病历夹："王楚钦，你的神经传导速度比术前下降了30%，根本不可能在一个月内恢复到比赛水平。"
"不可能？"王楚钦扯掉手背上的血压计袖带，"七年前医生也说我右肩韧带撕裂后不可能再拿世界冠军。"
监护仪上的心率突然飙高，发出急促的滴滴声。何敏皱紧眉头："别激动！心率已经到130了！"
王楚钦却不管不顾，直接拔掉了手背上剩下的输液针头，动作干脆利落："我需要训练，坐着不动才会真出事。"
"你疯了！"我扑过去按住他还在流血的手背，消毒棉球压上去的瞬间，他疼得闷哼一声。监护仪警报声响成一片，红色警示灯在他愤怒的侧脸明明灭灭。
"七年了，"他盯着我按住伤口的手，"你还是喜欢当医生当到我头上来。"
"我是为你好！"我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确保血能止住，"你的神经损伤需要绝对静养，再折腾下去小心..."
"小心什么？"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按在他的左胸上，和刚才那个位置一样，"能感觉到心跳吗？还在跳就死不了。"
他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每次起伏都牵扯到背后的伤口，疼得他额角渗出冷汗。心跳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又快又猛，震得我手心发麻。
何敏突然合上病历夹："下午安排神经肌电图复查，李医生你作为研究团队代表可以留下来观..."
"不用了。"王楚钦打断她，目光还停留在我脸上，"我相信李医生的专业判断，对吧，李医生？"
那眼神烫得人皮肤发疼，手背上的血已经止住，但我能清晰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一下下撞击着掌心。监护仪的滴滴声、窗外的雨声、何敏翻动纸张的声音，还有他胸腔里传来的震动，像无数根线缠在一起，勒得人喘不过气。
"我需要重新评估神经传导速度。"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转身走向医疗推车，"何医生，能借一下你的肌电监测设备吗？"
何敏推了推眼镜："应该用医院专用的设备..."
"我的便携式肌电监测仪就在包里。"我拉开背包拉链，里面的神经肌电检测仪闪着冷光，像某种医疗武器，"可以做床边快速检测，比医院固定设备更灵活。"
解开白大褂纽扣时，听见王楚钦突然低笑出声："你真把这里当你实验室了？"
我没理他，从包里拿出电极片和传导凝胶。冰凉的电极片贴在他前臂皮肤上，王楚钦身体紧绷了一下。传导凝胶挤出来的时候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像七年前我们第一次偷偷牵手时，他手心的汗湿。
"放松。"我打开监测仪开关，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芒，"只是标准检测，很快就好。"
电极片贴在他手臂上，形成一条从手腕到肘部的检测带。凝胶冰凉刺骨，王楚钦却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只是盯着我操作仪器的手指，眼神深沉得像训练馆的深水区。
"闭眼，"我按下启动键，"放松手部肌肉，保持静止状态。"
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开始工作。屏幕上的波形混乱跳跃，像极了此刻我们之间的关系。蓝色的肌电信号沿着他手臂皮肤下的神经网络传递，在屏幕上绘出动态图像——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正是我研究的关键数据，也是我们之间无法言说的神经突触。
"神经传导延迟比预想的严重。"我盯着屏幕，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右侧正中神经潜伏期延长了3.2毫秒，比术前评估差很多。"
何敏医生凑过来查看数据，钢笔在病历本上快速书写："果然有神经黏连形成，需要尽快安排神经松解手术。"
王楚钦突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手术要多久才能恢复？"
"至少三个月恢复，半年内不能进行高强度训练。"何敏合上病历本，语气不容置疑，"这意味着你将错过下个月的选拔赛”
王楚钦的手指猛地攥紧，监测仪屏幕上的肌电信号瞬间紊乱，波形像地震监测图一样剧烈波动。贴在他手臂上的电极片因为肌肉抽搐而微微翘起，银色的导电胶边缘闪着冷光。
"不行，"他掀开被子想下床，监护仪发出尖锐的抗议声
"你不要命了？"我冲过去按住他肩膀，却被他反手抓住胳膊。这次他没用力捏，只是轻轻摩挲着我手腕上刚才被他捏出来的红痕，指腹粗糙的触感让皮肤一阵发麻。
"还记得这个位置吗？"他的指尖划过我腕横纹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痕——是当年给他缝针时，他挣扎中攥出来的月牙形疤痕，"那时候你给我缝针，手抖得像秋风中的叶子，现在倒练得稳如手术刀了。"
传导凝胶慢慢变热，和他皮肤的温度融为一体。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在倒数某个无法避免的时刻。
"我已经预约了下午四点的神经外科会诊，"何敏起身走向门口，"有些医学决策需要你们共同商议。"她顿了顿，目光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停顿两秒，"李医生，作为研究者，你应该知道情感波动对神经修复的负面影响。"
门关上的瞬间，王楚钦突然反手抓住我的腕骨。
"回答我，"他的鼻尖几乎碰到我的，呼吸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松木香混合在一起，"当年你是不是早就找好下家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决绝？"
医疗仪器发出的嗡鸣声突然变大，屏幕上的波形乱成一团。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过来，烫得人皮肤发疼。
"王楚钦，"我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撞到医疗推车，金属器械哗啦啦倒了一片，"这重要吗？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的伤..."
"重要！"他猛地坐起来，监护仪发出凄厉警报，"对我来说比奥运会金牌还重要！"
背后的伤口肯定裂开了，我看见鲜血正沿着床沿缓缓滴下，在地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他疼得脸色惨白，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死死盯着我。
"当年我妈病重住院，"我突然说了出来，声音平静得自己都觉得陌生，"肺癌晚期，需要长期治疗。那笔钱...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都填进去了，可还是不够。出国深造能拿到全额奖学金，还能提供研究资金..."
手腕突然被抓住，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王楚钦的眼睛红了，血丝爬满了眼白。
"这么大的事，"他声音发颤，额头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医疗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血顺着他的指缝滴到我白大褂前襟，烫得我心口发慌。
"告诉你有什么用？"我狠狠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按在墙上，白大褂扣子崩掉一颗飞到监护仪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他的身体紧贴过来，能清晰感受到肌肉的僵硬和颤抖。消毒水味里突然混入浓重的铁锈味——我摸了摸后背，满手都是温热的液体。
"白大褂又脏了。"他盯着我沾血的袖口，指尖轻轻划过我脸颊，"这次不是香槟渍了。"
皮肤被他的指尖划过的地方像有电流通过，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变得缓慢而沉重，像在倒数什么。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玻璃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世界，球迷们举着的"祝王楚钦早日康复"的标语在雨中模糊成一片红。墙上电子钟显示15:47，距离何敏医生回来还有十三分钟。
"松手，王楚钦。"我尝试挣脱，却被他按得更紧。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前面是他带着血腥味的体温，这种熟悉的压迫感让记忆突然翻涌上来——七年前那个雨夜，器材室的铁门也是这么凉，他把发烧的我按在墙上，非要给我量体温，结果体温计碎在我领口。
"回答我，"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消毒水和止痛药的味道，"如果现在让你选，研究数据和我，哪个重要？"
监护仪发出持续的警报声，红色警示灯在他愤怒的瞳孔里闪烁不定。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皮肤下面的血管突突直跳，像要炸开。我摸到白大褂口袋里那个银色U盘，金属外壳边缘硌着肋骨，疼痛让思维异常清晰。
"数据会发表在顶级期刊，"我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异常平静，"能帮助成千上万像你一样的运动员。而你..."话没说完，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何敏医生站在门口，手里握着电话，表情凝重："有紧急情况，国际体育仲裁法庭突然联系队里，要求提供王楚钦的最新医疗评估，否则将取消..."
她的话音未落，王楚钦突然放开我，抓起床头上的手机拨通了电话，动作猛得扯动背上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
"教练，"他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坚持参赛。明天开始体能恢复训练，何医生和李医生会提供医学支持..."
我和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他眼里的决绝刺痛了我，像七年前我拖着行李箱转身离去时，他站在安检口看着我的眼神。
医疗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红色警报灯在天花板下疯狂闪烁。窗外的雨声变得模糊，训练馆方向隐约传来《国歌》的旋律，和七年前颁奖礼那天一模一样。我的手心还残留着他血液的温度，监护仪的红灯明明灭灭，映在墙上我们交叠的影子，像一道永远解不开的神经突触。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拔高八度，尖锐的鸣响刺得耳膜生疼。王楚钦身体剧烈抽搐，监护仪屏幕上的波形变成了急促的锯齿状起伏线。我扑过去按住他乱颤的肩膀，掌心立刻感受到肌肉下骨骼不正常的震颤。
"电极脱落了！"何敏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擦过耳边。她已经扯下白大褂别在腰间，动作麻利地拔掉输液管流量调节器，"肾上腺素1mg静推！"
我扯掉王楚钦手背上松开的电极片，冰冷的导电凝胶沾在两个人的皮肤上。他的手指抓住我手腕上的表链，指节泛白，仿佛要把七年来的怨恨全嵌进这道新的伤痕里。监护仪数据流疯狂滚动，血氧饱和度跌到危险的82%，那条代表生命质量的绿线正断崖式下跌。
"研究数据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何敏突然扣住我正在粘贴新电极片的手，听诊器悬在半空，镜片反着冷光，"国际体坛需要的是健康的运动员，不是实验室里的标本！"
王楚钦突然安静下来，只是死死盯住我的白大褂第二颗纽扣——那里沾着他刚滴落的血珠。我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深处传来的震动，像是断裂的神经末梢在黑暗中摸索着彼此。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报警声里，夹杂着他急促的呼吸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的气泡破裂声。
"研究..."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能帮我拿到仲裁法庭的延期许可吗？"指尖突然发力，掐得我皮肉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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