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火速返回圣玛格丽特学院,直接找到校长,要求立即与玛蒂尔达·克拉克小姐对质,并检查她的物品。校长虽然震惊,但在我们出示了初步证据和苏格兰场的授权(通过雷蒙德巡官紧急协调)后,勉强同意。
克拉克小姐被请到了校长办公室。她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的、质地粗糙的粗呢套装,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一丝强装的镇定。
“克拉克小姐,”我开门见山,举起证物袋里的深蓝色纤维,“我们在罗丽莎·哈灵顿的尸体手中发现的手链上,以及绑架现场鸦影巷的墙上,都发现了这种深蓝色粗呢纤维。能解释一下,你身上这件外套的材质吗?”
克拉克小姐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袖口:“这……这只是普通的粗呢外套!很多地方都能买到!这不能说明什么!”
“哦?是吗?”小哀轻盈地走上前,脸上带着一种天真的、却让人心底发寒的好奇,“可是,克拉克小姐,您瞧,这纤维的颜色和纹理,真的很特别呢。就像……”她突然凑近,在克拉克小姐外套袖口一个极其不显眼的磨损处轻轻一捻,指尖瞬间多了一小撮深蓝色的纤维!“……就像从您这件外套袖口这里掉下来的,一模一样呢!” 她将指尖的纤维与证物袋里的放在一起,在阳光下对比,分毫不差!
克拉克小姐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还有您的鞋子,”我冷冷地指向她脚上那双擦得锃亮的、带有独特菱形格纹鞋底的女士短靴,“我们在鸦影巷,发现了半个前脚掌印,鞋底花纹与您的靴子完全吻合!需要比对一下吗?”
“不……不可能……”克拉克小姐后退一步,声音开始发抖。
“为什么是罗丽莎?”小哀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不再有丝毫玩笑,“因为她漂亮?开朗?受欢迎?还是因为……她无意中发现了您的秘密?比如,您并非出身法国贵族家庭?您那‘纯正’的法语口音,在紧张时会出现您母语——约克郡口音的痕迹!您对着镜子用古怪声音说话,是在练习伪装不同的声音,包括那个‘无面人’的低语吧?两周前,艾米莉亚在储藏室看到的就是您!”
“住口!”克拉克小姐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不再是那刻板的法语腔,而是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怨恨,“那个小贱人!罗丽莎·哈灵顿!她该死!她凭什么拥有那么好的家世,那么漂亮的脸蛋,那么多人的喜爱?!她嘲笑我的口音!她私下里模仿我对着镜子说话的样子!她把我精心维持的尊严踩在脚下!她该死!” 她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所以您精心策划了‘无面人’的绑架。”我步步紧逼,“您知道她们看歌剧的习惯,提前在鸦影巷布置了路灯陷阱(蜡油)、准备了白磷制造绿光、甚至可能雇佣或威胁了那个马车夫制造故障。您穿上宽大的黑色斗篷遮住身形,戴着那个您自制的、涂抹了磷光的‘无脸’面具。灯灭,绿光亮起,您利用恐惧瞬间拖走了罗丽莎,塞进准备好的、内衬深蓝色粗呢的麻袋或毯子,留下了纤维痕迹。您把她带到废弃仓库,勒死了她!然后,为了满足您扭曲的嫉妒和让她‘真正无面’的恨意,您用强酸毁了她的脸!最后,为了转移视线,您模仿都市传说,给艾米莉亚送去威胁信,想让她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或者让她在恐惧中崩溃,甚至自杀,彻底封住可能知道您秘密的嘴!您把罗丽莎的手链塞回她手里,本想作为‘无面人’的战利品象征,却愚蠢地留下了您衣服的纤维!”
“不!艾米莉亚那个蠢货!她胆小如鼠,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克拉克小姐已经完全崩溃,涕泪横流,精致的发髻散开,状若疯魔,“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她们都消失!让所有嘲笑我、看不起我的人消失!我出身低微,我拼尽全力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我学了法语,我模仿贵族的举止!我付出了那么多!她们凭什么?!凭什么轻轻松松就拥有一切?!” 她瘫倒在地,绝望地哭嚎着,“我只是想……想让她们也尝尝被恐惧吞噬、被彻底抹去存在痕迹的滋味……就像……就像我永远摆脱不了的过去……”
真相大白。所谓的“无面人”,不过是一个被自卑、嫉妒和扭曲的自尊心吞噬的灵魂,利用都市传说的恐怖外衣,犯下的残忍罪行。她精湛的伪装(语言、身份)和精心的布局(陷阱、传说模仿),在确凿的物证(纤维、鞋印、蜡油)和其崩溃下的自白面前,土崩瓦解。
雷蒙德巡官带着警员带走了崩溃的玛蒂尔达·克拉克。艾米莉亚得知真相后,既为好友的惨死悲痛欲绝,也为凶手的身份和动机感到深深的悲哀与后怕。
离开阴郁的学院,伦敦三月的阳光难得地穿透云层,洒在街道上。小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刚才的压抑都吐出去。她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颊,转头对我露出一个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笑容。
“哎呀呀,浪漫的紫雾没看成,倒看了一场‘无面教师’的恐怖表演。”她夸张地耸耸肩,试图驱散沉重,“不过,柯,你说克拉克小姐对着镜子练习‘无面人’低语时,会不会还练习了怎么用强酸给自己卸妆?那技术可比她模仿法国口音失败多了!”
我被她这不合时宜的黑色幽默逗得差点呛到,无奈地摇头:“哀,你这张嘴……不过,”我看着她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那份在恐怖和压抑中依旧能保持敏锐、冷静,甚至用幽默来对抗黑暗的坚韧,让我由衷赞叹,“干得漂亮。没有你的‘浪漫泡泡’和‘紫雾’,还有那比显微镜还尖的眼睛,我们可抓不住这个藏在‘无面’后的真凶。”
小哀得意地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眼中闪烁着狡黠和破案后的轻松:“那当然!记住,小柯先生,逻辑能破案,但有时候,一点‘不切实际’的观察和对人性‘八卦’的好奇心,才是让魔鬼现形的关键哦!下次遇到鬼故事,先想想谁的面具最容易掉粉!” 她轻快地向前走去,阳光在她深色的发梢跳跃,仿佛将那些阴霾都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