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角的爆炸现场比九画想象的更诡异。
没有火焰，没有高温，只有一层银色物质像活物般在地面蠕动，吞噬着接触到的一切。警戒线外挤满了师生，安保人员正用特制泡沫试图控制银潮扩散。
"那不是普通金属。"红药低声说，"看，它避开有机物质，只吞噬人造材料。"
确实，银潮绕过草坪和树木，专门攻击建筑和器械。九画想起韩曜的能力——金属控制，但眼前这东西显然已经进化成了更可怕的存在。
"他在那里。"远夕突然指向银潮中心。他的眼中绿光闪烁，仿佛能看穿银色屏障，"被困住了...与它搏斗..."
九画眯起眼，隐约看到银潮中有个人形轮廓在挣扎。某种直觉告诉她，必须靠近，必须在韩曜完全被吞噬前...
"等等！"红药拉住她，"没有防护直接接触会..."
但九画已经挣脱了。她冲向银潮，奇怪的是，那些致命物质在她接近时自动分开，形成一条通道。手腕上的蓝光再次出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强烈。
"九画！"苏映雪的喊声从后方传来，"回来！那东西在识别原生体信号！"
太迟了。九画踏入银潮范围的一瞬间，世界仿佛被静音了。所有外部声音消失，只剩下一种奇怪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器的启动音。
通道尽头，韩曜半跪在地上，全身覆盖着银色纹路。他的眼睛——曾经琥珀色的眼睛——现在完全变成了液态金属般的银白。
"它在我脑子里..."他痛苦地抱住头，"那些声音...记忆..."
九画小心地靠近："什么记忆？"
"不是我的..."韩曜抬头，银眸中映出九画的身影，"是第一个金属控制者的...他看到了...星辰的彼岸..."
九画突然明白了。韩曜不只在与银潮搏斗，更在与某种远古记忆融合——第一个拥有这种能力的人类，或者说，第一个被金属共生体寄生的宿主的记忆。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她伸手想拉他，"其他人很担心..."
触碰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冲击穿过两人身体。九画的视野被银光充满，无数陌生画面如洪水般涌入：巨大的黑色飞船悬浮在远古地球上空...蓝色孢子如雨般降落...原始人类跪拜着接受"礼物"...然后是背叛、战争、飞船坠毁...
"起源..."韩曜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他们向我们隐瞒了真相..."
银潮突然剧烈波动，向他们聚拢。九画本能地想后退，但韩曜抓住她的手："别怕...它在保护我们..."
保护？从什么？九画刚想问，答案就自己出现了——天空中三个黑点迅速接近，是学院的武装无人机，炮口已经对准了银潮中心。
"他们认定我们被感染了。"韩曜冷笑，"总是这样...恐惧不理解的事物..."
第一发能量弹呼啸而下。银潮瞬间隆起形成护盾，爆炸的冲击波让九画耳鸣不止。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
"我们得找远夕和红药！"九画在爆炸间隙大喊，"四把钥匙...他们需要知道真相！"
韩曜点头，银潮突然分成两股，一股继续防御，另一股则如触手般向外延伸。几秒钟后，它卷着挣扎的红药和远夕回来了。
"你们疯了？"红药挣脱银潮，"这物质可能具有神经毒性！"
远夕却出奇地平静。他触摸着银潮，绿眸与韩曜的银光对视："你看到了...植物们一直警告的那个..."
"饥饿者不是怪物。"韩曜的声音回荡在银色空间中，"是被困的旅者...等待了千万年..."
九画转向红药："你的能力...不只是治愈。苏博士说我们四个都是钥匙，各自对应一种原始共生体特性。红药，你到底是什么？"
红药的红色瞳孔微微收缩。她犹豫片刻，然后做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掌。
鲜血不是红色的。
那是一种晶莹的、泛着珍珠光泽的液体，在接触到银潮的瞬间，两种物质融合了，形成绚丽的紫罗兰色光晕。
"生命编织者。"红药轻声说，"我的血...能重组任何有机体的DNA...包括唤醒沉睡的共生体孢子..."
九画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为什么新纪元和那个所谓的"导师"如此想要控制他们——四个原生体一起，能唤醒或终结一个文明！
无人机的攻击突然停止。银潮护盾降下，露出外面的景象：苏映雪独自站在安全距离外，双手高举示意和平。
"孩子们，"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无论你们看到了什么，无论你们现在相信什么，请记住——选择权始终在你们手中。"
"谎言！"韩曜怒吼，银潮随之翻腾，"你们一直在利用我们！"
苏映雪摇头："我在保护你们。三年前，当我发现'导师'的真实目的时，我销毁了大部分研究，将你们分散到普通家庭...希望你们能过上正常生活。"
"什么目的？"九画追问。
"重启星际航行。"苏映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个坠毁的飞船...它只是侦察舰。'导师'想发送信号，引导主舰队来到地球。"
银潮突然静止了，仿佛在倾听。韩曜的表情变得困惑："但记忆显示...共生体是礼物..."
"最初可能是。"苏映雪向前一步，"但看看人类对这份礼物的使用方式。战争、控制、基因武器...导师认为我们不够成熟，不配拥有这种力量。他想重置整个实验。"
重置。这个词让九画脊背发凉。她的预知能力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发，一幅画面强行闯入意识：地球被笼罩在巨大网状结构中，所有人类如玩偶般静止，然后...重组。
"我们得阻止信号发送。"她脱口而出，"那个装置...四把钥匙一起会启动它！"
红药脸色苍白："但实验体23号已经..."
"不完整的复制品。"远夕突然说，眼中绿光与银潮、蓝光和红血交相辉映，"植物们说...需要四重奏...和谐共振..."
四人沉默对视。九画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答案一直就在眼前。四个原生体，四种能力，四把钥匙...但不是为了开启，而是为了...
"关闭。"韩曜说出他的想法，"我们可以永久关闭那个信号站。"
"代价呢？"红药问，"我们的能力源自共生体基因...关闭信号可能意味着..."
"失去力量？"九画苦笑，"相比其他选择，这算不了什么。"
苏映雪似乎从他们的表情读出了决定。她点点头，指向学院后山："装置核心在那里，深埋在山体下。我会尽量拖延其他人...但你们要快。"
转身前，她最后看了九画一眼："记住，真正的力量从不源于外在。无论结果如何，我为你们骄傲。"
银潮分开一条路，四个孩子向山体进发。九画走在最前，手腕上的蓝光如指南针般指引方向。韩曜操控着银潮保护队伍。远夕与周围植物交流获取路线。红药...她准备好了自己的血液，最后的钥匙。
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失去能力还是更糟的命运。但此刻，一种超越恐惧的决心将他们联结在一起——不是作为实验体或武器，而是作为做出选择的、真正的人类。
山体入口就在眼前，黑暗如巨口般等待着将他们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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