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皮肤在光下薄得像瓷器初胎,鸦羽般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盖住那双后来变得如同碎冰寒潭般、此刻却只盛满安静倦意的眸子。
他只坐了一小会儿,额角便沁出细密的虚汗。
他轻轻侧过身子,尝试着抬手去够身后靠背上垂落的一条深蓝色的手工钩织披肩。
指尖用力地绷着,显出几分用力过度的轻微颤抖,像初春新叶在风中挣扎,却总差那么一点距离。
汪硕看到十五岁的自己斜倚在不远处的香樟树干上。
穿着时新的牛仔夹克,姿态轻松随意,指尖却无意识地将刚拆开包装纸的棒棒糖捏得死紧。
那双天生蕴含几分锐利侵略感的眼睛紧紧盯着秋千椅上那个因为一点点费力就喘息加剧的单薄身影。
看着对方指尖几次无功而返的徒劳,一股混合着焦躁和被忽视感的无名火悄然蔓延。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将那糖攥得更紧。
“啧。”
一声清晰的、夹带少年人特有不耐烦的轻嗤从汪硕旁边响起。
十六岁的池骋。
身形已初具迫人的挺拔轮廓,穿着干净的纯白T恤,头发理得很短,露出线条冷硬分明的额头和耳鬓。
他像头对领地充满警觉的年轻雄狮,站在汪硕斜前方不远处。
看到秋千椅上那摇摇欲坠的指尖,池骋的眉头不耐地拧紧,毫不掩饰其下的烦躁。
他甚至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搔了搔自己利落鬓角的一处,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然后,出乎汪硕意料地,池骋猛地朝前一迈。
他的动作蕴含不容置喙的利落,甚至有些粗鲁。
一只穿着黑色帆布鞋的脚向前一步,几乎是挤开了汪硕的视线,占据了最前方那个绝佳的、挡在秋千椅前的观察位置。
身体微微前倾,挟着不由分说的压迫感,阴影完全笼罩了秋千上的苏砚。
汪硕下意识地想动,嘴唇微张要说什么。池骋却根本连眼尾都没扫他一下。
那冰冷的、浸满不耐的视线只落在苏砚因用力而憋出淡粉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汪硕清楚地看到池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下一刻,那只有力的大手猝然探出。
速度快得如同捕猎。
裹挟着和脸上不耐截然相反的、近乎凶狠的力道,一把攫住了那条软塌塌的蓝色披肩。
指关节瞬间发力,深色的毛线在他粗糙的指腹下绷紧变形。
“哗啦!”
披肩被极其粗暴地一把扯离靠背。
力道之大,带得秋千椅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坐在上面的苏砚被这突如其来、带风般迅疾的动静惊得一缩。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褪尽所有血色只剩下病态惨白的脸上写满猝不及防的惊惶。
刚对上池骋那张写满不耐和桀骜的年轻脸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劈头盖脸扔下来的织物彻底蒙头盖住了。
视线瞬间被柔软的蓝色绒线吞噬。
“⋯唔…”
一声闷闷的、惊慌失措又被骤然淹没的模糊单音从披肩下传出,伴随着小小的、慌乱的挣扎。
毛线柔软,却透着难以挣脱的窒息感,更显出一种彻底无视其意愿的蛮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