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古代小说 > 废发高升
本书标签: 古代 

无题

废发高升

景阳宫的红烛燃了整整一夜,蜡油顺着鎏金烛台淌下来,像蜿蜒的血色泪河。苏景薇端坐她随手搁在妆台上,露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映得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龙凤喜帐挂得好好的,大红绸缎上金线绣的龙纹张牙舞爪,凤纹舒展羽翼,看着喜庆又热闹。可这热闹是死的,一点生气都没有。地上撒着花生、桂圆、红枣,都是喜娘们按规矩撒的吉利物,散落在冰冷的金砖地上,没人去捡。桌上金盘里的合卺酒早就凉透了,龙凤呈祥的酒壶孤零零站在那儿,像两个被人遗弃的摆设。

苏景薇抬手碰了碰头上沉甸甸的凤冠,冰凉的金属边缘压得头皮发麻。她没去看那扇紧闭的门,心里清楚,那个该来掀盖头喝合卺酒的男人,现在八成正陪着另一个女人。

空气里全是烧了半宿的蜡油味儿,混着新房里没散去的尘埃味,浑浊得让人胸口发闷。窗外更漏"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里格外清楚,数着这难熬的时光。

"小姐,喝口水吧。"赵嬷嬷轻声说着,端着一杯温水从外间走进来。老太太鬓角的银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脸上全是担忧,却不敢多说什么。苏家把女儿送入东宫,本是盼着她当未来的皇后,谁能想到新婚夜就遇着这种事。

苏景薇摇摇头,目光落在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上。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健康的粉色,可她指尖却一片冰凉。

"嬷嬷,把凤冠取下来吧。"她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赵嬷嬷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解下她头上那顶足有三斤沉的凤冠。随着凤冠被取下,苏景薇长长的吁了口气,脖颈舒展开来,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小姐,殿下他..."赵嬷嬷想替太子说句好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宫里早传开了,太子今儿晚上宿在西配殿,名义上是批阅奏折,实际上谁都知道,林若眉那丫头就等在那边伺候。

"嬷嬷,我不是来争宠的。"苏景薇打断她的话,站起身走到窗边。糊着锦缎的窗棂透不进多少光,只能勉强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夜空,"镇国公府的女儿,还不至于卑微到要去抢别人不要的东西。"

赵嬷嬷心里一酸,跟着站起来:"可小姐毕竟是太子妃,正正经经的东宫主子。"

"正正经经的摆设罢了。"苏景薇抬手抚过冰冷的窗棂,"太子心里装着谁,咱们都清楚。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懂。"

红烛明明灭灭,照得四壁生辉。龙凤喜被铺得整整齐齐,花生、桂圆、红枣从床褥上滚落到地上,没人去捡。桌上摆着的合卺酒杯口朝上,孤零零立在那儿像是在嘲笑这场荒唐的婚事。

苏景薇的目光掠过这些象征着"百年好合"的摆设,最终落在妆台上那个精致的锦匣上。她走过去,从匣底拿出一卷素色锦缎包裹的东西。打开锦缎,里面是一叠宣纸,最上面那张,她用簪子仔细压着边角。

"去,"苏景薇把锦缎放回原处,"打盆热水来,我要卸妆。"

赵嬷嬷看着自家小姐异常平静的侧脸,张了张嘴想劝点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转身出去准备热水。

卸妆水的清苦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苏景薇自己动手卸去脸上的妆。铜镜里映出的脸算不上绝色,却自有一种清冷干净的气质。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清亮,完全不像个刚被丈夫冷落的新娘。

"小姐,您一夜没合眼,要不先趟会儿?"赵嬷嬷端着水盆进来,看着自家小姐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疼得厉害。

"睡不着。"苏景薇拿过帕子擦脸,动作干脆利落,"嬷嬷,帮我把那套素色常服拿来,这身嫁衣穿着太累了。"

卸下霞帔,换上素色杭绸常服,苏景薇整个人都像是卸下了一层厚重的壳。她走到妆台前坐下,从首饰盒底层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宣纸,最上面那张纸上,"废后协议"四个大字墨迹已干。

赵嬷嬷站在一旁看着,惊得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掉地上:"小姐,您这是...早有准备?"

苏景薇没抬头,指尖划过宣纸边缘:"嬷嬷,你说这世间最不牢靠的东西是啥?"

赵嬷嬷愣了下,回答:"是人心?"

"是承诺。"苏景薇轻轻摇头,"人心会变,承诺更是说变就变。唯有白纸黑字,按上手印,盖上官印,才算有点实在保障。"

窗外传来梆子声,已经是三更天了。更漏滴答滴答地走着,红烛燃得只剩下半截,蜡油在烛台上积成小小的山。

苏景薇将那叠纸小心翼翼收回木盒,放回原处。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带着秋夜的凉意,吹得她鬓角碎发微微飘动。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守夜的宫女太监都不见踪影,只有远处偶尔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堂堂太子妃的新婚夜,倒像是被整个东宫遗忘了。也好,苏景薇轻轻关上窗,这样正好。

天边泛起灰白色时,殿门终于有了动静。苏景薇端坐在梳妆台前,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低低的女声。

"殿下,夜深露重,仔细着凉。"那声音娇滴滴的,甜得发腻。

苏景薇端起桌上早已冷透的茶呷了一口,茶水涩得她眉头微皱。

"嗯。"萧彻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慵懒,隔着门板都能听出他的不耐烦。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另一种女人脂粉的甜香。他穿着明黄色绣龙常服,头发用玉冠束着,龙章凤姿的模样确实担得起"太子"二字。可那双眼睛,看到端坐室中的苏景薇时,闪过的却是明显的惊讶。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醒着,更没料到她会是这副平静模样——没有泪痕,没有怨怼,连一点新婚妻子该有的委屈都没有。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好像等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笔生意的合伙人。

"你怎么还没睡?"萧彻开口,声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眼神不自觉地避开她的目光,望向室内刺眼的红色装饰,似乎在确认什么。

苏景薇站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既不过分亲近也不失礼数:"臣妾等殿下回来。"

她这平静无波的样子让萧彻很不自在,皱了皱眉:"孤还有要事处理,你..."

"殿下,"苏景薇打断他准备离开的说辞,"臣妾有件重要的事跟你谈。"

萧彻脚步一顿,转过半张脸看着她。晨光从殿门外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打下一半光明一半阴影。

"太子妃想说什么?"他语气里的疏离藏都藏不住。

苏景薇走到紫檀木梳妆台前,取出那个她准备了整晚的木盒,放到两人之间那张铺着红布的圆桌上。

"殿下请看。"她轻轻推开木盒。

萧彻走近几步,目光落在那份协议上,瞳孔骤然紧缩:"废后协议?"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冷笑,"苏景薇,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浑话?"

"臣妾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苏景薇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殿下心里有人,我知道。我也不想做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更不想当什么皇后。"

萧彻眼神冷下来,向前逼近一步。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身上的酒气和陌生的脂粉味混合成令人心烦的气息:"苏景薇,你耍什么花样?新婚夜就提废后?是想以此要挟孤?"

他往前又走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臂远。苏景薇能清楚看到他眼底的轻蔑,还有那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臣妾不敢要挟殿下。"苏景薇没后退,迎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咱们这婚事本就是场交易——镇国公府支持你,你给我一个太子妃的名分。可真要让我耗在这后宫里,困守一辈子,我不愿意。"

"放肆!"萧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太子的威严,"你以为这东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苏景薇挺直脊背,视线平稳地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殿下心里装着谁,宫里谁不知道?林若眉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与其大家面上过得去心里堵得慌,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萧彻脸色霎时变得铁青,眼神锐利如刀:"你监视孤?"

"不用监视,整个东宫的人都看得清楚。"苏景薇不卑不亢,"昨夜良辰美景,殿下却在西配殿逗留整晚。"

萧彻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放肆!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是不是传闻,殿下心里比谁都清楚。"苏景薇直视他的眼睛,丝毫没有退缩,"殿下既无心,又何必耽误别人?"

"苏景薇!"萧彻猛地提高声音,伸手就要去拿那份协议,"你可知这纸东西要是传出去,会掀起多大风波?"

苏景薇早有准备,手快一步按住协议:"殿下不想签也无妨,只是往后三年,宫里人都得陪着咱们演戏。您继续藏着掖着您那位心上人,我继续当这个摆设太子妃,咱们彼此折磨,互相耽误。"

萧彻眼睛死死盯着她:"你究竟想要什么?"

"自由。"苏景薇毫不迟疑,"立个字据,待你登基,给我一纸废后诏书。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这三年我会安分守己做我的太子妃,绝不为难你和你的...心上人。"

萧彻沉默了,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个与传闻截然不同的女人。镇国公府嫡女,自幼被镇国公当成男儿教养,果然不是寻常深宫女子。传闻说她温婉贤淑,娴静少言,如今看来,全是狗屁。

他盯着苏景薇平静无波的脸,忽然觉得这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成婚之夜,别的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的场面没出现,反倒等来这么一份荒唐的协议。

"你就这么笃定想要离开东宫?"萧彻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是。"苏景薇毫不含糊。

萧彻忽然笑了,带着几分嘲讽:"好,孤答应你。"

苏景薇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白纸黑字,立约为证。"

萧彻接过笔,指尖沾饱了墨,目光扫过"废后协议"四个大字,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有不屑,有愤怒,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被冒犯感。他堂堂储君太子,何时被一个女人这样算计过?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一个无心于后位的太子妃,总比一个满眼盯着后位的女人省心。待他登基,稳住朝堂,给她一纸诏书又何妨?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到时候...他可以给林若眉一个更体面的身份。

"好,孤准了。"萧彻提笔就要写字。

"殿下,"苏景薇拦住他的手,"还有条件。"

萧彻笔尖一顿,墨点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你还想要什么?"

"这三年,你我维持表面和平。"苏景薇直视他的眼睛,"我不会干涉你和林若眉的事,只要她安分守己。但她不能出现在我面前碍眼,更不能打着你的旗号在宫里作威作福。"

萧彻皱起眉头:"若眉不是那样的人。"

苏景薇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但那表情分明在说"我信你个鬼"。

萧彻被她那表情刺得心口一堵:"你..."

"殿下也可以不同意。"苏景薇将笔从他手中抽出,"那咱们今晚就把话说清楚,苏家女儿虽不求后位,但也绝不会让人如此轻贱。"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个带着皇室的威仪与轻视,一个透着冷静的决绝,谁也不肯退让。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室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着两人之间无声的交锋。

萧彻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清澈却坚定的眼神,忽然意识到她不是在赌气,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开他这个未来天子。这认知让他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多少女人挤破头想嫁给他,眼前这个却上赶着要离开?

"好。"萧彻咬牙应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孤答应你。"

苏景薇重新将笔递给他:"墨快干了。"

萧彻接过笔,带着怒火与不甘,龙飞凤舞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力透纸背,笔尖划破纸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写完名字,他重重将笔摔在桌上,墨汁溅在明黄色的桌布上,像极了一滴凝固的血。

苏景薇拿起协议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才小心吹干墨迹。将协议仔细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

"殿下英明。"她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萧彻死死盯着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却发现她真的毫不在意,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差事。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指责都让他恼火。

"时候不早了,殿下昨夜辛苦了,"苏景薇转身走到门口,推开殿门,"臣妾就不多打扰殿下休息了。"

这话像是送客,更像是在下逐客令。

萧彻看着苏景薇平静无波的侧脸,心里那股无名火越发旺盛。他身为太子,何时受过这种待遇?尤其是在新婚之夜被自己的太子妃如此对待。

"苏景薇,"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你以为一纸协议就能困住孤?等孤登基..."

"殿下是天子,自然可以不遵守承诺。"苏景薇打断他,"可镇国公府也不是好惹的。您要是反悔,苏家十万铁骑可不是摆设。"

萧彻瞳孔骤缩,这个女人不仅看穿了他的心思,还敢拿镇国公府威胁他!

"你好大的胆子!"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逼近苏景薇,两人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程度。

苏景薇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酒气,还有那股陌生的甜香——不是她惯用的清雅香气,想必是林若眉的味道。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住冰冷的门框。

"我只是陈述事实。"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微微扬起了下巴。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彼此浅浅的呼吸声和室外传来的几声鸟鸣。萧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眼前的女人明明身段纤细,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眼神却坚硬得像块石头。

他忽然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

苏景薇察觉到他的意图,猛地别过头,避开了他的手。

萧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怒火中烧:"苏景薇!"

"殿下若无事,请回吧。"苏景薇的声音冷了下来,"臣妾要歇息了。"

萧彻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却一个字没说,转身拂袖而去。明黄色的太子常服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愤怒的弧线,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苏景薇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直到那抹明黄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紧贴在薄薄的衣衫上,冰凉一片。

赵嬷嬷从里间快步走出来:"小姐,就这么让殿下走了?"

"不然呢?留他在这儿过年?"苏景薇转过身,脸上恢复了镇定,"备水,我要沐浴。"

热水腾腾地冒着白气,苏景薇将身体浸入温热的水中,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氤氲水汽中,她闭着眼睛靠在浴桶边沿,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方才与萧彻的交锋。

这个萧彻,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虽然在气头上签了协议,但眼神里的不甘和算计瞒不过她。三年,她只有三年时间布局。

"小姐,"赵嬷嬷站在屏风外轻声道,"宫里的小太监刚来说,林宫女求见。"

苏景薇缓缓睁开眼,眸色沉了沉:"让她在外面等着。"

"是。"

水温渐渐变凉,苏景薇起身擦干身体,换上素色的寝衣。铜镜里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却带着如释重负的平静。她走到妆台前坐下,亲自梳头,指尖划过发丝,动作缓慢而有节奏。

赵嬷嬷端着参汤进来:"小姐,趁热喝了补补身子。昨晚到现在,您粒米未进。"

苏景薇接过参汤,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睛:"嬷嬷,你说人的心怎么就能那么狠?明知道是火坑,还非要往里跳。"

赵嬷嬷叹了口气:"小姐,这宫里的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我不会跳火坑。"苏景薇喝了口参汤,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更不会让人把我往火坑里推。"

正说着,殿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小姐,林宫女已经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了。"赵嬷嬷低声禀报。

苏景薇放下参碗,拿起玉簪绾住头发:"让她进来吧。"

很快,一个身穿淡绿色宫装的纤细身影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林若眉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尤其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正是男人最喜欢的柔弱模样。

"奴婢林若眉,给太子妃请安。"她规规矩矩跪下磕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苏景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淡淡开口:"起来吧。地上凉。"

林若眉慢慢起身,垂着头不敢看她,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谢太子妃娘娘。"

"听说你昨晚一整晚都在西配殿伺候殿下?"苏景薇拿起梳子,慢慢梳理着长发,语气听不出情绪。

林若眉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奴婢...奴婢是按照殿下吩咐,给书房添炭火。"

"是吗?"苏景薇透过镜子看着她,"可本宫怎么听说,昨夜你们..."

"娘娘明鉴!"林若眉猛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奴婢不敢有任何痴心妄想,只是感念太子恩情,想要好好伺候太子和娘娘..."

她哭得肩膀发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苏景薇继续梳着头,看都没看她:"起来说话,本宫没说要治你的罪。"

林若眉跪在地上没动,反而哭得更凶了:"奴婢知道因为奴婢的原因,让娘娘受委屈了。都是奴婢的错,请娘娘责罚奴婢,不要怨恨太子殿下..."

苏景薇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终于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这演技,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你没错,殿下也没错,"苏景薇放下梳子,声音平静,"本宫更没委屈。"

林若眉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景薇:"娘娘..."

"你起来吧。"苏景薇指了指旁边的绣墩,"以后都是自家人,不用动不动就跪。"

林若眉怯生生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坐到绣墩边缘,半个屁股沾着座位,看起来还是一副随时准备起身伺候的样子。

苏景薇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冷笑。表面柔弱,实则精明得很,知道怎么才能讨男人喜欢。

"你叫林若眉?"苏景薇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是。"

"进宫多久了?"

"回娘娘,三年了。"

"在哪学的规矩?看着倒比宫里老人还懂规矩。"苏景薇目光落在她那双总是显得湿润的眼睛上。

林若眉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奴婢在浣衣局时,老姑姑们教得严。"

"浣衣局能教出你这样的人物?"苏景薇轻呷了口茶,"怕是老姑姑们都没你这气度吧。"

林若眉身体紧绷了一下:"娘娘说笑了,奴婢就是个粗使丫头,哪能跟主子们比。"

"在东宫当差,就得守东宫的规矩。"苏景薇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和,"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传的话不传。"

"奴婢明白。"林若眉恭顺地回答,眼睛却飞快地瞟了苏景薇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明白就好。"苏景薇站起身,"本宫累了,要歇息了。赵嬷嬷,送林姑娘出去。"

赵嬷嬷从门外走进来:"是,小姐。"

林若眉连忙起身行礼:"奴婢告退。"她转身跟着赵嬷嬷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苏景薇一眼,眼神复杂。

苏景薇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人走了,赵嬷嬷折返回来关上殿门:"小姐,这狐媚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留在身边等着生事吗?"

苏景薇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清晨的冷风吹进来:"现在赶她走,不等于告诉所有人太子妃容不下一个宫女?反倒显得我小气。"

"可留着她..."赵嬷嬷忧心忡忡。

"留着正好。"苏景薇望着宫墙外灰蒙蒙的天空,"有她在,萧彻才不会老来烦我。再说..."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想要在这深宫里活下去,总得有几个像样的对手练练手。太一帆风顺了,容易让人忘了怎么动脑子。"

赵嬷嬷看着自家小姐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突然觉得这个新婚之夜未必是件坏事。小姐似乎在一夜之间,真正长大了。

苏景薇从荷包里拿出那张刚刚签订的废后协议,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宣纸上,"废后协议"四个大字仿佛闪着光。

三年,她心里默念。

足够了。

窗外,晨雾渐渐散去,露出巍峨宫墙的一角。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属于太子妃苏景薇的三年倒计时,也从这个冷清的新婚清晨,正式开始了。

废发高升最新章节 下一章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