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交锋

三天时间，在修改、推翻、再修改的循环中悄然流逝。姜晚的工作室里，数位板边缘被磨出细微的包浆，咖啡渍在桌面晕开深色的年轮。她对着电脑屏幕反复比对苏氏集团历年来的宣传画册，连官网首页动态LOGO的光影角度都精确到秒。窗台上的绿萝蔫头耷脑，而她眼下的乌青比初见时深了三分。

当电梯数字跳到28层时，姜晚深吸一口气，用冷水拍了拍发烫的脸颊。会议室的玻璃门倒映着她略显狼狈的模样——卫衣袖口沾着颜料，马尾松散地垂在肩头。推门瞬间，空调冷气裹挟着雪松香水味扑面而来，沈临风正翻看着文件，银灰色领带夹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

“沈总，这是修改后的方案。”姜晚将U盘插入投影仪，掌心沁出薄汗。画面亮起的刹那，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寂静。新方案采用莫兰迪色系，将苏氏主打的智能家居产品融入抽象艺术场景，悬浮的机械臂缠绕着绽放的昙花，冷硬科技与柔美自然碰撞出独特美感。

“光影生硬，元素堆砌。”沈临风指尖叩击桌面，节奏精准得像秒针，“你以为加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就能掩盖基本功的不足？”他突然起身，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姜晚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住会议桌边缘。

沈临风的影子笼罩下来，他伸手圈住她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投影幕布上：“这里的金属反光角度错误，这里的花瓣阴影方向完全违背光源逻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姜晚闻到他袖口若有若无的薄荷香，心脏在胸腔里撞出杂乱的鼓点。

“可这些都是按照贵公司提供的产品参数设计的！”姜晚猛地抬头，发尾扫过他的领带。两人近得能看清彼此睫毛的颤动，沈临风琥珀色瞳孔里倒映着她倔强的面容，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所以说，姜小姐连最基本的观察力都没有？”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姜晚心里。她挣脱开桎梏，抓起数位板调出原始数据：“沈总请看，产品手册第17页明确标注了材质折射率，我使用的数值误差不超过0.01。至于花瓣阴影——”她快速调出3D建模图，“这是根据发布会当天的场馆灯光模拟出的真实效果。”

沈临风挑眉，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赞许。他重新坐回真皮座椅，修长双腿交叠：“逻辑尚可，但美感不足。”他抽出钢笔，在设计稿上快速勾勒几笔，原本略显沉闷的画面突然有了呼吸感，“记住，设计不是数据的堆砌，而是让观众产生情感共鸣。”

姜晚盯着修改后的线条，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数位板边缘。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沈临风的挑剔或许并非无的放矢。“三天后，我会带着最终版方案过来。”她收拾文件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创可贴——那是过度使用数位板导致的擦伤。

沈临风的目光在创可贴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公司楼下有间不错的咖啡店，榛果拿铁记得少加糖。”不等姜晚反应，他已经起身离开，只留下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投影仪风扇发出轻微的嗡鸣。

走出苏氏大厦，姜晚打开手机地图，鬼使神差地搜索那家咖啡店。当捧着温热的咖啡杯时，她才惊觉自己竟记住了沈临风随口说的口味。奶泡在阳光下泛着细小的金光，她望着玻璃橱窗里自己的倒影，耳尖突然发烫——刚才在会议室，沈临风离她那么近，连他领带夹上的刻字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此刻，28层总裁办公室内，沈临风将姜晚留下的设计稿钉在灵感板上。画面角落，她用铅笔随手画的小吐槽：“甲方都是大魔王！”旁边多了行钢笔字：“不，是等你驯服的野兽。”他摩挲着袖口残留的颜料痕迹，嘴角勾起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