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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保安亭顶上,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人耳朵疼。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把林家庄园的轮廓照得惨白,像个巨大的坟墓。
林清轩缩在保安亭最里面的角落,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地方。他把自己抱成一团,还是止不住地发抖。不是冷的,至少不全是。胃里空荡荡的,从早上到现在,他就喝了几口雨水。
头顶那块碎了一半的玻璃又往下漏水,正好滴在他脖子上。冰凉的水顺着脊椎流下去,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睁开眼。
对面那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别墅里灯火通明,透过雨幕能看到人影晃动。那是他家,或者说,曾经是他家。林家世代经营的地产公司,上个月一夜之间宣告破产,什么都没了。
林清轩盯着那扇亮着灯的落地窗,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苏媚然的身影。她穿着那件他送的白色连衣裙,站在窗边笑着朝他招手。那时候的她多温柔啊,会在他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灯,会在他生病时端水递药,会依偎在他怀里说要陪他一辈子。
"一辈子..."他低声重复着,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三天前,他还在电视上看到她。财经频道的专访,她穿着高定套装,挽着新男友的胳膊,那个曾经靠林家接济的小公司老板的儿子。记者问她和林家的关系,她笑得优雅又疏离。
"我和林家早已没有任何关系,那种破产家族怎么配得上我?幸好及时脱身。"
那句话像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林清轩心窝子里。他当时就站在商场的大屏幕前,周围人指指点点,那些目光比刀子还锋利。
"砰!"
保安亭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带进来一股雨水和污泥的腥气。三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站在门口,为首的那个脸上有道刀疤,看着就不好惹。
林清轩猛地站起来,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他认得他们,高利贷公司的人,这几天跟苍蝇似的盯着他。
"林家大少爷,躲这儿挺舒服啊?"刀疤脸咧着嘴笑,露出黄黑的牙齿,"欠我们的五十万,什么时候还?"
林清轩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
"时间?"刀疤脸往前走了两步,保安亭本来就小,他一靠近,浓重的烟味和汗味扑面而来,"你的苏大小姐可没给你时间!"
他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凑到林清轩眼前。视频里正是苏媚然接受采访的那段,她精致的脸上满是对林家的鄙夷。
林清轩一把拍开他的手,眼睛红了。"别拿她来烦我!"
"哟,这就急了?"刀疤脸嗤笑一声,朝身后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看来人家攀上高枝,你还不死心啊?"
林清轩咬紧牙关,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现在硬碰硬讨不到好,但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屈辱。
"我再说一遍,给我点时间。"
"没时间了!"刀疤脸突然变了脸色,一拳打在林清轩肚子上。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林清轩弯下腰,胃里翻江倒海。还没等他缓过来,后面一个小弟又踹了他一脚,他控制不住地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台阶上,嗡的一声响。
"妈的,跟老子装硬气!"刀疤脸蹲下来,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今天不还钱,老子卸你一条胳膊!"
拳头雨点似的落下来,林清轩蜷缩着身体护住头,感觉肋骨都快断了。嘴角尝到铁锈味,血顺着下巴流下来,滴在肮脏的地板上。
雨好像更大了,伴随着雷声,他隐约听到刀疤脸在骂骂咧咧。
"废物一个!林家倒了,连条狗都不如!"
"看他这穷酸样,能拿出钱才怪。"
"罢了,今天就先给他个教训,明天再不还钱,就去医院找他那个要死的老爹!"
提到父亲,林清轩猛地挣扎起来。"不准碰我爸!"
刀疤脸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冷笑。"不碰你爸?行啊,明天中午之前,五十万,一分不能少。否则..."他拍了拍林清轩的脸,力道大得像是在打牲口,"后果自负。"
三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还不忘把保安亭里唯一一张破椅子踢翻。
林清轩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都疼。外面的雨还在下,像是永远不会停。他翻过身,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那是一部用了三年的旧手机,是林家破产后唯一没被拿走的东西。
他挣扎着摸索出来,屏幕上显示"市一医院"。林清轩的心猛地一沉,连忙接起。
"喂?是林建国家属吗?"电话那头传来医生急促的声音。
"我是,我是他儿子!"林清轩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病人情况危急,肝硬化急性发作,需要立刻进行肝移植手术。我们已经找到匹配的肝源了,但手术费还差五十万,必须明天中午之前缴清,否则..."医生顿了顿,语气沉重,"我们也无能为力。"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林清轩心上。他刚被高利贷催债要五十万,现在医院又要五十万。
"医生,求您,求您救救我父亲!"林清轩跪倒在地,对着电话磕头,额头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一定想办法,求您先做手术!"
"抱歉,医院有规定,费用不到位,我们无法安排手术。"医生的声音很冷漠,大概见多了这种场面,"你尽快想办法吧,病人等不起。"
电话被挂断了。
林清轩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屏幕的光映在他布满血污的脸上,眼神空洞。
他缓缓地放下手机,颤抖着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朋友,那些受过林家恩惠的世伯,现在一个个都像是消失了。电话打过去,不是无人接听,就是直接挂断。
最后,他的手指停留在"苏媚然"三个字上。那个曾经说要陪他一辈子的人。
林清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按下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没人接的时候,被接通了。
"喂?"苏媚然的声音依旧好听,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林清轩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咳了几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媚然,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声冷笑。"林清轩?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林清轩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我爸病了,很严重,需要手术费,你能不能..."
"不能。"苏媚然干脆地打断他,"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林家的事与我无关。"
"可是我们..."
"我们已经分手了!"苏媚然的声音陡然拔高,"林清轩,你能不能认清现实?你现在就是个穷光蛋,一个废物!别再来烦我了!"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林清轩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僵在原地。外面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惨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雨点打在破碎的窗户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凉刺骨。
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保安亭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雨幕中,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雨水顺着伞沿流下,却没有一滴落在他身上。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即使在这样狼狈的环境里,依旧显得优雅而疏离。
林清轩警惕地看着他。这么大的雨,这么晚了,谁会来这个废弃的保安亭?
那人缓缓走了进来,收起雨伞。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深邃得像夜空,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林先生,需要帮助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最低音,"我知道你父亲的医疗费,也知道林家的债务。"
林清轩皱紧眉头。"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抬起右手。他的手指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向上,一张纯黑色的卡片静静躺在那里。卡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像是有生命一样。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