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否所有人的成长都是漫长的…要一点点，一次次…从自己的世界中突破，用被划伤一次又一次的，鲜血淋漓的双手…拨开荆棘层…去探访那一层又一层自己未曾见过的世界。
这过程中难免有伤痛，悲哭，但回头的时候…会祝福过去的自己吗？
我认识你，印飞星。
十年前，我也一样，站在满是天星的高天下，在这山头却望见那更高仲的山头，即使明知不敌，环境不同，但仍然是奋力去追求，即使有过挫折，有过创伤，或者追求的路也不对。但是一层层的天花板效应永远都会禁锢住一个人，特别是像你我这样有追求，不服输的家伙，最终却都会沦落为追逐梦想之神的…掌中之物。分明一路上披荆斩棘，翻越险阻到了山头，却见…只有那层峦叠嶂的…更高的山，在望穹顶之上，天星是更远的追求。这过程当中会有绝望或有苦痛。我都懂的。
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我或许会比你的作者更了解你的内核。你是个满怀期待的少年，妄想着成长，妄想着见惯将来的世道与江湖，妄想自己的仇恨能够随事件在岁月中消解，妄想快意恩仇之后的大放厥词是帮助自己成长的…而非是草莽的，莽撞的。你渴求由内到外的理解和爱意，可是未曾有人真心实意的给过你，除了那边误打误撞的人儿。
这不过是我所了解的你，有人甚至连这一点都不曾过问，也不曾知晓。真实的你，有多隐忍，压抑，纠结，痛苦，挣扎。作为同样混沌纠结的生命，我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你不过尚未成熟，是个孩子而已。
2021年秋，秋天的冷风划破了人对未来的幻想，一缕缕风穿透墙壁和树干，在水面泛起涟漪，又卷斜着一片片金黄甚至发红的树叶。
飞呀飞，飞进了我的梦。
15岁的张曌和16岁的印飞星都是青年人，虽然总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成日里除了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修仙打坐练武术，便都是些寻常人家该做的事情。但这群人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无论一天睡上几个小时，吃多少东西，看多少书，经历多少事，那股精气神永远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即使在秋日亦或冬天里也闪着微微的红光，如此耀眼。
今年的中秋是个特殊的中秋，天气冷的异常，早早便换上了秋衣，有些时刻为了取暖，即使是看书时，竟也要装出些正襟危坐的模样。逍遥镇虽然只是个小地方，但这里遍地商贾，是附近几大镇子之中最大的一个，商人们为了迎接游客，经常在此地办些大型娱乐游玩活动，来的人数不胜数，哪里的都有。逍遥镇乃是途经去凤翔的必经之地，自然也有凤翔人会来这里游玩一番。
今年中秋有着不错的景致，叶片在岁月的沉淀中逐渐化为成熟的金红之色，就像人的梦，忽然间就要醒了，但又好像那一份气息与怀念又入木三分了。
张曌推开门，身后是拿着个包的印飞星。
“今日中秋难得，师叔去了东莞和一众仙家召开老东山峰会，师妹和大师兄实在是太烦人了，只要他们两个一聚一起肯定就会打打闹闹，卿卿我我的，还不如咱俩出去玩，趁着他俩没发现，赶紧开溜！”张曌偷偷摸摸向前探了探头，试图让目光绕过一旁的山墙，瞧见那边的院子里…
印飞星十分不屑的抱着胳膊，表情里带了严重的不耐烦：“也不知道大师兄有什么好的，四师妹老是缠着他……”
张曌愣了愣：“那四师妹不是也一样没什么好的吗…？你为什么喜欢她？”
如此直白的话倒叫那少年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印飞星气不过，愤愤的往前走了几步：“那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反正我知道年纪轻轻的人对于情爱这种东西的喜欢，其实本质上都是不需要什么成本的，就只是单纯喜欢，甚至不曾考虑过对方的人品与自己契不契合，爱好是否相仿什么的，就比如说前些阵子，东兴镇不就有一个7岁女娃爱上40岁老登的吗？”张曌说着。
秋风起，随叶落，张曌能读懂自己的内心，可是印飞星未必也能读懂他自己的心。
说起这话来或许也可能会有些矛盾，但同时又有些顺应。印飞星拽着她迅速往山门口走：“反正就是趁着师叔不在，偷偷摸摸出去这一次了，也不用给他发符咒请假，要是不想被那俩人发现，就赶紧走！要不然咱俩今天没得玩了！”
“诶！我去……你慢点走！你等一下，我收拾一下包！”张曌一边用手整理着肩上的挎包，一边小跑着跟上。
两人为了不被山头上的那两个人发现，并没有使用御剑飞行的办法，而是纯走，打算顺便看一下风景，从山上一直溜达到山下，这没有人的环境，要是碰见了山匪还可以行侠就义，要是有人呢还可以结伴同行，打个招呼。
枝枯叶落，随风动，碎金翻飞几缕。日头上，可是天光杨媚，但地上却有些犯了冷的气，像是要冲撞进人的身体似的。张曌有些发冷，从包里掏出件薄薄的披肩。
走过满是碎金的小路，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在预兆着他们的前程，林中不时传来的鸟儿鸣啼，是飞禽亦或走兽捕猎的声音，远远的能够听见，不知是哪里，一棵树倒下了。熊的嘶吼声划破了整个天空，沙啦啦的树叶声夹杂着那些未曾明了的情绪，一步一步领着往前走。
“话说咱俩下山玩儿点儿啥？我都没打听这次花灯节都有什么东西，花灯肯定是有的，但是我觉得太贵了，其实没有什么必要。”张曌只自顾自的向前走着。
“我没什么想法，主要还是凑凑热闹，顺便可以挑点东西。”印飞星将手背在身后。
张曌向后退了几步，逐渐放慢速度，与他平走，看到他这副动作却是翻了翻白眼，有些不屑的笑一声。
脚踩过的那些琐碎的金光也随着影子无限被拉长。这上午的阳光还真是明媚，爽朗。
“你明明都知道我喜欢四师妹的事情，你还老打趣我，除了会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还会什么？”印飞星无语的说着。
“我会的可多着呢，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骂人打架一个不落。”
“你那分明就叫不学无术。”
“学了点儿新词儿你就乱说是吧？”张曌凑上来，“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啊？我笑话你，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吗？人家都不理你，你还总是凑热闹，纯丑角，到台上给人串戏，人都不要。”
“大丈夫岂能以戏子相比论？”
“你看看，你又开始装上那副好为人师的死出了。”张曌很无语。
“我就是比你大，我就是比你懂啊，我为什么不能说？我看，你以后要是有了喜欢的人，未必要比师兄我精明，你这个智商，啧啧啧。”
“我…我…我现在就有喜欢的了！你看我智商下降没？明明就是你蠢，你还不承认。”张曌破防的把实话说出来了，反应过来的那一瞬却又有些后悔，懊悔的抓了抓头发，自顾自的往前愤愤的走。
“哎呦，现场编一个谁不会？你倒是说说你喜欢谁呀？”印飞星忽然不走了，凑近。
“我……我……”张曌被噎的一时说不出话，原地也有些愣住，开始更深入的懊悔自己刚刚所说过的那些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了印飞星一拳，硬生生打在肚子上了。
印飞星毫无防备之下，硬挨着了，伸手朝着张曌背后狠狠的拍了一掌：“我是你师兄啊，你就这么对我！”
“我还是你师妹呢，你不也一样天天骂我！”
“你脑子有病吧？”印飞星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愿意玩儿可以随时回去，我没时间在我高兴的时候和你周旋。”
张曌被噎的嗓子生疼，一时哽咽却又说不出来话。
印飞星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他只是想和自己的朋友出来过一个愉快又平淡的中秋，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翘了打扫任务出来的，要是玩的不开心，回去还被师叔发现骂了一顿，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况且，自己还想买点礼物送给四师妹呢。
稳步行至山下，两个人的情绪也都缓和了些，不再争吵了，已经到了中午的时候，看着山下人来人往的街头，巷尾的小孩儿们手上戴着手链，欢快的拿着风车在打闹。
两人只一步一步进了城内，市集正开着，好不热闹！人来人往，欢天喜地，街头居然还出现了舞狮表演。
“我要去太城湖，你要是不去，你就自己买东西，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去？”张曌问着。印飞星愣了愣：“可以啊。”
“那先一起去吃饭吧，上次我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茶馆的餐票，可以抵钱的。”
“走吧。”
天气不错，阳光穿透树叶打在地面上，微光斑斑，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慢慢行走着。两人进了一家茶馆。简单歇息后吃了午饭，便打算动身前往自己所要出发之地了。
张曌站在店门口不远伸伸胳膊：“我要去湖边儿了，你去哪儿？”抬头之时，天已经有些发阴，发冷了，冷风吹的人怏怏欲睡。
“商行。”印飞星刚刚抬头之时，雨丝下闸，不过片刻便下大了。来往的富人家马车迅速穿行在街道之中，当车辙的痕迹没过水坑之时，污水一片一片的飞向路边的旁人。
二人出来也没料到今天会下雨，也没带伞，只好躲在一旁的凉亭里坐着，浑身被浇的有些湿，有些狼狈，原本要出来赏月游玩的好心情也没了。
“怎么突然就下雨了？我看三雨钟也没报今天有雨啊，而且这雨看起来下的挺大，估计一会儿，这条小路就得淹了。”张曌踮着脚上了一层台阶，鞋底有些沾了水了，不远处的凉亭里也传来了游人的抱怨声，风越来越大，裹挟着阵阵雨水慢慢吹进亭子里。
印飞星心情变得十分糟糕，烦躁的皱着眉，坐在休息的长板上：“真是烦死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没带伞，雨还下这么大…你也真是的，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来的时候一路和我吵个不停，现在好了，又下雨，又走不了，玩儿也没得玩儿，也没有地方避雨休息，你开心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张曌第一次感到如此委屈。
“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了？要不是你早上和我吵架，我现在心情也能好个半点儿！”
“…那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你自己看着办吧。”印飞星的意思是希望她去找个人借雨伞，顺便自己发泄脾气。
没想到张曌赌气，冒着大雨直接跑了。但这次，印飞星没有像是以往一样，放任她闹脾气，而是冲出去拽住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她从大雨里拽回来：“我不说你了！我刚才是…疯了……”
“别碰我！”张曌在狂风和大雨中乱作一团，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疯狂的想要挣脱。
“对不起！！”印飞星还是道歉了。
两个人在暴风雨中陷入长久沉默。双双被大雨淋着，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印飞星一把将张曌拽上来，拍了拍身上的水，叹口气：“等雨停了想想怎么回去吧，反正玩儿是玩儿不成了……这天气…估摸着…晚上的灯会应该不办了…你坐下…聊聊。”
张曌尴尬的坐下了，心里藏着不服气，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我一直将你视为好朋友，你也知道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甚至如出一辙的家境和性格…你知道…我不…我不会说感兴的话，我也不会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改观你的态度，至少在说话上要礼貌一些，可以吗。”印飞星话里带了些无奈和请求，毕竟这么多年来，两个人这种相处模式不对。
“好，我…尽量…我尽量…”
“不许敷衍。”
“我保证，我保证………”张曌叹口气，端着的架子一瞬间便松了。暴雨初晴，山花开，枝头树颠上的葱兰在阳光下颤颤巍巍。
印飞星心情大好：“我衣服都干了，如果要玩的话，正好一起吧。”随后，拽着张曌的手跑向了太城湖方向。
尽管一直都是朋友，印飞星也觉得，她只是执拗了些，还是很温柔的。印飞星不知道自己对心底隐藏的悸动是什么，但也从未挂心上。眼睛里除了当前所攒下来的仇恨和功名…没有其他了。
湖边绿意盎然，枝头翠梨摇摇欲坠，绿叶青黄不接，片落清湖取丹心，风吹卷涟，莲上荷花坠，青藤鲫，白玉锦，霞光断断，尤展清波，绿柳扶风垂萍面，细嗅柔香来。
“你以后想做什么。”张曌蹲在湖边拔下一根狗尾草。
“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很多次了吗？有一个很重要的，我不能告诉你，但另一个是我要成就功名。”
“那成就什么功名？成就功名之后呢？”
“我要……呃……独步武林？我也不确定，总之是适合我的路，成就功名之后…我也没想好。”
张曌蹲在地上，湖上微风阵阵，她抬头，起身：“那陪我去创办个书院吧？一个平淡的书院，当个教书先生也好过一个满身恩怨的侠者，是不是？”
两个人都笑了。
那天中秋，暴雨过后洗净了过去的芥蒂与阴霾，重游五湖四景，三街两楼，安阳灯会一潭舟。
远远站在桥头，看着河上泛舟，桥下的游人正在放莲花灯，不远处的渔人正举行着中秋放生祭祀活动，手中的蛋黄莲蓉和芝麻黑豆馅儿月饼要比从前更甜上几分。日暮将近，明灯放飞，灯火通明的街和石鼓垒做的古老城墙书写着回忆和温馨。
两个人只静静的，站在桥头看着远处的烟火，把胳膊撑在桥头的柱子上。
“烟花真好看，要是不过节，想看一次烟花可困难呢。”张曌说着，咬了一口手上的月饼。
“是呗，烟花成本高，要不是过节，逍遥城总督也不会亲自来这儿监督花展和灯会了。”印飞星说着，定定的盯着远处。
“其实，咱俩不对付，是必然，咱俩互相心里都有意见，挺正常的，也就是…互相包容吧…”
“呵…你这脾气跟四师妹一比就很明显了，我还是觉得女孩温柔一点比较好，要不然发起疯来太吓人。”
“人类的欲望不就是这样，越压抑反而越昌盛，平时忍着不说话，等到发疯的时候一点就炸捏~”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爽朗的齐声大笑。
“诶，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张曌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扇骨是铁的，送给你。”
“我不太喜欢…”
“你收。”
“我不太……”
“你收！”
“我收！行了吧？”印飞星无奈的接过来，“有点丑…但是感觉工艺很不错，质量很好…谢谢啊，师妹。”
不知为何，烟花已然散场，听到那句“师妹”的张曌忽然间爽朗的放声大笑，甚至有些接不上气。
惹的印飞星也开始笑：“你笑什么……哈哈…你笑……你别笑了……你一笑我就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够了！你别笑了！”几乎是一边笑一边喊，“快走吧，得回去了！”
随着进入山门口的风铃微微晃动，“叮铃铃”的声响。
院子里的印飞星和张曌正面临的是师叔的责骂：“你们两个！今天晚上10点马上就要吃中秋饭了！还有半个时辰了，你们居然才回来！出门了居然也不告诉我！干什么去了！”
张曌笑嘻嘻的，印飞星感觉有些不对。张曌突然说出一句：“师叔…我们…我们去约会…！唔！”一把被印飞星摁住，死死捂住嘴。
“你要死啊，别这个时候捉弄我…！”印飞星气得在他耳边小声咒骂，尴尬的看着师叔：“师叔……我们…偷着…出去玩儿了………”
张曌尴尬的想把那人的手掰开，但使不上劲，就只能无助的抱住头。
原本以为面临的将会是狂风暴雨般的责骂，但那人却只是简单的说：“哎…我就知道，出去玩儿就出去玩儿吧，我又不是不让，你们这两个孩子倒是告诉我一声啊，要是出事儿了可怎么办？今天好不容易过节，理解你们想要出去玩的心，过来吃饭吧。”
两个人明显愣住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的起来了。
师叔正转身要走时却突然回头，拿出三本水灵根秘籍，递给印飞星，看着那孩子的表情从震变成惊喜。
“哦对，飞星啊，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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