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春雪刚化,李归唐就带着西域商队换来的棉花种子,往瓜州去了。他让人在瓜州城外辟了百亩试验田,张淮鼎亲自带着农官蹲在田里,学着播撒种子。
“归唐兄,这‘白绒绒’真能织布?”张淮鼎捏着棉花籽,满脸怀疑。河西百姓种惯了粟麦,对这从没见过的作物,心里打鼓。
“不仅能织布,还能做棉袄,比皮毛轻便,比麻布保暖。”李归唐蹲下身,示范着开沟、下种、覆土,“记住,行距要三尺,株距一尺半,得勤浇水,但不能涝——这东西怕淹。”
可没等棉苗长到半尺高,麻烦就来了。试验田里突然闹起了“虫灾”,一种青黑色的虫子啃食棉叶,一夜之间就毁了半亩苗。农官们急得直跺脚:“郎君,这是‘天虫’啊!是上天不待见这新作物!”
百姓也跟着起哄,说棉花是“域外妖物”,纷纷要求毁了试验田。张淮鼎焦头烂额,跑来问李归唐:“归唐兄,要不……就算了?”
“算什么算?”李归唐盯着棉叶上的虫子,忽然笑了,“这不是天虫,是‘棉铃虫’,我在‘残卷’里见过——用烟梗泡水喷叶,能毒死它们;再让鸡群进田啄食,保准除得干干净净。”
烟梗是榨油后的废料,向来当柴烧,谁也没想到能杀虫。李归唐让人烧了三大锅烟梗水,带着农官往棉叶上喷洒,又赶了几百只鸡进田。果然,不到三日,棉铃虫就销声匿迹,幸存的棉苗反倒长得更壮实了。
“归唐郎君真是神了!”百姓们服了,纷纷跑来要棉花种子,试验田很快扩到了千亩。李归唐趁机让人在沙州、肃州也辟棉田,还请了西域的织工,教百姓弹棉、纺纱——他要让河西不仅有粮仓,还有“棉仓”。
解决了棉田风波,李归唐把目光投向了轮台。
轮台是西域通往河西的咽喉,自吐蕃衰落,就被大食扶持的“回鹘叛部”占据。首领名唤“乌古斯”,原是甘州回鹘的王子,因争位失败,投靠大食,在轮台筑起堡垒,阻断了河西与西域的商路。
“乌古斯有大食撑腰,堡垒里屯了五千精兵,还有十门‘回回炮’(大食的投石机)。”王二铺开地图,指着轮台城的轮廓,“这城比横塞城还坚固,硬攻怕是要吃亏。”
李归唐却盯着轮台城外的“孔雀河”:“乌古斯的水源全靠孔雀河,只要断了他的水,再坚固的堡垒也守不住。”
他的计划分三步:第一步,让周铁牛带工匠,在孔雀河上游修坝,偷偷截流;第二步,派张淮鼎去轮台附近的“小勃律国”(今克什米尔境内),许以商路利益,借兵三千,堵住乌古斯西逃的路;第三步,自己亲率主力,等轮台断水三日,再强攻东门——那里是乌古斯防守最松懈的地方。
可计划刚执行到第一步,就出了岔子。周铁牛修坝时,被大食的斥候发现了。乌古斯立刻派两千骑兵突袭,周铁牛带着工匠边打边退,虽没让对方毁了坝,却也暴露了意图。
“李归唐想断我水源?”轮台城内,乌古斯站在堡垒上,看着干涸的河床,冷笑不止,“传我命令,把城里的存水集中管理,每户每日只发一瓢!另外,让大食的‘回回炮’对准东门,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来攻!”
三日后,李归唐的主力抵达轮台城下。果然如乌古斯所料,东门的守兵增加了一倍,城头上的回回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来路。
“归唐兄,乌古斯有防备了,要不改攻南门?”张淮鼎忧心道。他刚从大勃律国回来,借的兵已在城西就位,就等总攻信号。
“不,就攻东门。”李归唐指着城头上的回回炮,“你看那些炮的底座,都是石头垒的,移动不便——这就是他们的弱点。”
他让人推来十辆“冲车”,但车身上蒙的不是湿牛皮,而是浸了水的棉被——能挡住箭雨,更能缓冲石头的冲击力。车后跟着五百名“飞火枪兵”,这是老周铁匠新造的武器:长杆前端绑着灌了火药的竹筒,点燃后能喷出丈余长的火焰,对付密集的守兵最有效。
“放!”
随着李归唐一声令下,冲车顶着箭雨冲向城门,飞火枪兵则在冲车掩护下,朝着城头喷射火焰。城头上的大食兵没见过这“喷火的棍子”,吓得连连后退,回回炮的操作顿时乱了套。
“就是现在!”李归唐摘下破甲弩,一箭射向回回炮的绞盘。弩箭精准地穿透木轴,那门最大的回回炮“哐当”一声歪倒,砸塌了半个垛口。
归义军将士趁机爬上云梯,短柄斧劈开垛口的守兵。乌古斯在城楼上看得目眦欲裂,亲自提刀砍杀退逃的士兵:“给我顶住!后退者死!”
可此时的轮台城,早已因断水乱了套。百姓们敲着水盆请愿,要求乌古斯开城投降;士兵们口干舌燥,连刀都快握不住了。东门的守兵见归义军杀上城,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求饶。
“完了……”乌古斯看着涌入城内的归义军,知道大势已去。他想从西门突围,却被小勃律国的兵拦住——张淮鼎早让人在必经之路撒了铁蒺藜,乌古斯的战马刚跑出没多远,就被绊倒在地。
“乌古斯,降不降?”李归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破甲弩的箭尖,正对着他的后心。
乌古斯回头,看着浑身浴血的李归唐,又看了看城头上飘扬的唐旗,突然惨笑:“我输了……但你别得意,大食的援军很快就到,你守得住轮台,守不住整个西域!”
李归唐没杀他,把他关进轮台的大牢——留着还有用,能跟大食讨价还价。
收复轮台的消息传到敦煌,百姓们在街头跳起了“胡旋舞”,商队们更是欢呼雀跃——通往西域的商路终于打通了,丝绸、茶叶能换回更多的香料、宝石,还有李归唐急需的“硫磺矿”(造火药的原料)。
可庆功酒还没喝完,长安就来了急报:牛僧孺以“李归唐私通大食”为由,在朝堂上弹劾他,还说轮台是“化外之地”,不该纳入河西版图,要求皇帝下旨,让李归唐“撤军还朝”。
“这老匹夫!”王二把酒杯摔在地上,“咱们流血流汗收复的土地,他一句话就要让出来?”
李归唐却很平静。他知道牛僧孺是怕他在西域势力太大,想借“撤军”削弱他。但他早有准备——让张淮鼎在长安散布消息,说“轮台藏有大食的宝藏,李归唐正派人挖掘,准备献给陛下”。
这招果然管用。贪财的唐懿宗一听有“宝藏”,立刻驳回了牛僧孺的弹劾,还下旨让李归唐“妥善看管轮台,勿使宝藏流失”。
“归唐兄,你这招‘以毒攻毒’太妙了!”张淮鼎从长安传回的信里,满是佩服。
李归唐看着信,却没笑。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稳住了长安。大食的援军迟早会来,吐蕃的残余势力还在窥伺,黠戛斯在漠北虎视眈眈……河西的安稳,从来都是打出来的。
他让人在轮台城外开垦棉田,把瓜州的棉种分发给百姓:“今年种棉,明年就能穿上棉袄——轮台的冬天,比敦煌冷。”
百姓们欢呼着接过种子,在曾经的战场上,播下新的希望。
李归唐站在轮台城头,望着西域的方向。夕阳下,孔雀河的水流重新注入河床,波光粼粼,像一条连接河西与西域的银带。
“下一站,是龟兹(今库车)。”他轻声道。
张淮鼎的回信里说,龟兹的大食守将最近在虐待佛教徒,百姓怨声载道——这正是收复龟兹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