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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乜浔才开口,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像冰冷的江水,缓缓流过齐梳灼热的心
乜浔“齐梳,生命有时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乜浔“来了,走了,都有它的轨迹。”
她顿了顿,目光也投向遥远的、看不见的江水流向
乜浔“倾尽所有,去对抗一个几乎注定的结局,过程会非常难看”
乜浔“挤破头,低声下气,甚至可能走上歧路去弄钱”
乜浔“然后呢?”
乜浔“背上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活得狼狈不堪,东躲西藏,被债务催逼…”
乜浔“如果最终的结果并没有改变,那所有这些挣扎的痛苦,意义在哪里?”
她的话残酷得像一把手术刀,血淋淋地剖开了温情的幻想,露出底下最冰冷的现实骨骼
乜浔“有时候,放下”
乜浔“对自己,对活着的人,反而是一种解脱”
她轻声说,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让齐梳几乎无法呼吸
乜浔转过头,看向齐梳,眼神锐利而清醒
乜浔“尤其是,不要告诉朱志鑫。”
齐梳猛地一震。
乜浔“他好不容易走出去,确定了方向”
乜浔“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能力改变这件事”
乜浔“告诉他,除了让他瞬间崩溃,焦虑发狂到可能放弃出国机会”
乜浔“有什么用?”
乜浔的分析冰冷而精准
乜浔“他父亲的死亡,几乎是一个可以预见的终点。”
乜浔“让朱志鑫在接下来未知长短的时间里”
乜浔“一直承受这种明知父亲在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缓慢的凌迟之苦,不如…”
她停顿了一下,说出了那个最残忍的选择
乜浔“不如就让这件事发生。”
乜浔“让他承受最后那一刻巨大的、短暂的剧痛。”
乜浔“一瞬间的毁灭性打击,好过漫长而无望的折磨。”
乜浔“至少,他能保住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未来。”
乜浔“瞒着他。”
乜浔的声音斩钉截铁
乜浔“哪怕到最后,他会伤心欲绝,会怪我们,也瞒着他。”
齐梳彻底呆住了,眼泪都忘了流
她看着乜浔,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冷静得近乎无情的女孩。
她的话像严冬的冰水,泼得她浑身冰冷,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法反驳的逻辑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乜浔说的是对的,是理智层面最优的选择。
可她的心,却因为这冰冷的“正确”而剧烈地抽搐着,疼痛着
告诉朱志鑫,是残忍。
不告诉朱志鑫,同样是残忍。
这是一个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死局。
江风呜咽着吹过桥洞,带来远方的汽笛声,悠长而空茫
两个少女并肩坐在冰冷的石阶上,脚下是沉默流淌的江水,头顶是偶然掠过的铁轨轰鸣,面前是璀璨却冷漠的城市灯火。
她们手中微甜的低度酒,也驱不散这生命课题带来的、彻骨的寒意和无言的沉重
齐梳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动,不再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承受着这份几乎要将她压垮的重担
乜浔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再说话,只是仰头喝了一口那几乎没什么酒味的饮料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她的目光重新投向黑暗的江面,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或许,她只是更早地学会了,如何与这个世界的残酷和无常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