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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催款单,不再是轻飘飘的纸张,而是变成了沉甸甸的、冰冷的铁块,一块接一块地砸在左航的心上
之前的窟窿还没填上一点点,新的药费单、治疗费单又雪片般飞来,每一张末尾的数字都像狰狞的嘲笑,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护士站的护士看着这个日渐消瘦、眼神里带着狼崽般倔强与仓惶的少年,语气也从最初的同情变成了公式化的催促
“左航,不是我们不通融,医院有规定,这周末之前,账户上要是再补不进足够的钱,你父亲…可能就得先转到走廊加床,或者…你看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左航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几乎是冲出医院的,寒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比不上他心里的冰冷。
他拿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那些平日里几乎不联系的远房亲戚的名字,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渺茫的稻草。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一个据说在城里做点小生意的表叔。
“喂?哪位?”
电话那头是嘈杂的麻将声和一个不耐烦的男声。
左航“表叔,我是左航,朱建明的儿子。”
左航的声音干涩。
“哦,小航啊,什么事?”
麻将声停了停。
左航“我爸…病得很重,在医院,急需用钱,您看能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哎呀小航,不是表叔不帮你,我这小本生意,最近也不好做啊,压了好多货款都收不回来,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你爸这病…就是个无底洞啊,你得现实点…”
接着是一连串的诉苦和推脱。
左航听着,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最终只低声说了句“打扰了”,挂断了电话。
希望的火苗,熄灭了一盏。
他不死心,又打给一个堂姑。
“小航?怎么了?”
堂姑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
左航重复了求助的话。
堂姑叹了口气
“小航,姑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你看,你表弟马上要高考了,补习班、营养品,哪一样不要钱?我们也就是普通工薪阶层…这样,姑姑给你转五百块钱,你先应应急,多的…真没有了。”
五百块,对于巨额医疗费来说,如同杯水车薪,甚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怜悯。
左航喉咙发紧,拒绝了
左航“不用了,姑姑,谢谢。”
第二盏火苗,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也熄灭了。
他还尝试联系了以前一起混过、后来据说跟了个“大哥”的兄弟。
“航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找小弟啥事?”
对方语气轻浮。
左航“借钱,急用,我爸在医院。”
左航言简意赅。
“哎哟,老爷子咋了?严重不?要多少?”
左航报了个保守的数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干笑两声
“航哥,不是兄弟不仗义,我现在也就是跟着大哥混口饭吃,手头紧得很。这数目…要不你找别人看看?或者,我帮你问问大哥有没有来钱快的‘活儿’?”
话语里透出的危险意味让左航瞬间清醒。
左航“不用了。”
他冷冷地挂断电话。
这条路,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