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九琳歪着头与楚柏星对视,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轻轻晃动,琥珀色竖瞳里映着对方苍白的脸,忽然“嗤”地笑出声:“小不点这副眼神,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用尾尖卷起一缕发丝缠绕指尖,忽然又像被烫到似的松开,别过脸时耳尖泛起可疑的粉色。
“对了!”狐尾猛地在空中炸开,震得屋内符咒簌簌作响,九琳一拍脑袋从软榻上弹起来,木梁都跟着晃了晃,“说好给你炖的鸡汤差点忘干净!”她踩着满地光影冲向门外,衣袂扫落案头玉简也浑然不觉,只留声如洪钟的喊声在廊间回荡:“等着啊!本狐的手艺包你喝了还想喝!”
楚柏星刚阖上眼准备小憩,这声炸雷般的宣告惊得她差点滚下榻,扯动伤口疼得直抽气。
还没缓过神,门外已经传来重物拖地的声响,伴随着九琳中气十足的吆喝:“让让!让让!烫烫烫!”雕花门“哐当”被撞开,九条狐尾卷着食盒当先而入,紧接着探出张憋得通红的脸——九琳双手举着足有楚柏星半人高的砂锅,额角青筋直跳,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这、这锅……沉得邪门!”
当砂锅重重砸在案几上,溅起的汤汁在桌面烫出焦痕。
楚柏星盯着砂锅里那团灰扑扑的不明物体,瞳孔忍不住地震——整只没褪毛的山鸡浮在浑浊的汤面上,鸡爪还倔强地翘着,几片蔫巴巴的菜叶黏在鸡皮上,锅底结着厚厚的黑痂,蒸腾的热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焦糊味。
“怎么样?”九琳叉腰站在一旁,尾巴骄傲地卷成圈,“本狐亲自下厨,特意选的灵泉活水,连灶台都是用三昧真火架的!”她用勺子戳了戳鸡身,浓稠的汤汁“咕嘟”冒出个泡,“尝尝看,保证补得你明天就能下地!”
楚柏星捏着勺子的手微微发抖,看着九灵期待的眼神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硬着头皮舀起半勺汤——还没凑近嘴边,一股混合着羽毛焦味的腥气直冲脑门。
她强忍着不适抿了一口,烫得舌尖发麻,苦味在口腔炸开,只能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师傅的心意,我……”
“不够咸?”九琳突然夺过勺子灌了半瓢粗盐进去,汤面顿时泛起白色结晶,“本狐就说总缺点什么!”她兴致勃勃地搅拌着,全然没注意楚柏星发青的脸色。
“再来点辣椒!”话音未落,随手抓了把赤红的幽冥椒撒进去,整锅汤瞬间沸腾成岩浆般的颜色。
九琳突然原地转了个圈,九条尾巴像烟花般炸开,“我想起来了!”
她琥珀色竖瞳亮得惊人:“我怎么把那宝贝忘了!”说着俯身凑近楚柏星,鼻尖几乎要贴上对方:“咱们院外那几株草,闻着比我酿的醉仙露还清神!要不要摘来给汤提提味?”
“别——”楚柏星的阻拦声被九琳的欢呼淹没。
狐影一闪,廊下只余残影,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和“借过借过”的叫嚷。
不过眨眼功夫,九琳已经旋风般冲回来,发间还沾着几片草叶,手里攥着几株嫩绿的植物:“你闻!这味道多提神!”
楚柏星刚凑近,清新的凉意瞬间窜入鼻腔,惊得她咳了两声:“这、这是薄荷?!”她盯着叶片上细密的绒毛,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传说中只生长在昆仑雪崖的清心草,竟在青丘……”
“什么是薄荷?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看你这样子也算是个识货的!”九琳得意地晃了晃爪子,尾巴卷着勺子就要往汤里放,“加了这个,保证……”
“慢着!”楚柏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攥住九琳的爪子。
“薄荷性凉,和你这锅……”她看着砂锅里发黑的鸡和飘着油花的浓汤,咽了咽口水,“和温补的鸡汤相克,喝了会闹肚子的!”
九琳举着薄荷的手僵在半空,尾巴慢慢耷拉下来:“可徒儿你刚才明明……”她委委屈屈地撇撇嘴,“难得找到能吃的东西……”
“能吃的多着呢。”楚柏星强忍着笑意,指了指九琳放在木桌上食盒里的糕点,“比如这个,就很不错。”
九琳盯着糕点看了两秒,突然眼睛一亮:“我懂了!把薄荷加到糕点里,肯定更……”
“别!”楚柏星的尖叫混着九条狐尾慌乱摆动的“唰唰”声,在青丘秘境的上空久久回荡。
一炷香功夫过去,屋内弥漫着古怪的甜腻混着薄荷的刺鼻气息。
楚柏星瘫在锦被上,指尖还攥着沾了糕点碎屑的帕子,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喉咙因反复呕吐泛起血丝。
床头痰盂里的混合物泛着诡异的灰绿色,光是瞥一眼就让人胃部抽搐。
“小、小徒弟?”九琳垂着耳朵缩在床柱旁,九条狐尾蔫巴巴地贴在地上,连前面总是翘起的尾尖都没了生气。
她捏着被扯得皱巴巴的衣角,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我真没想过会这样......”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淹没在哽咽里,“明明把薄荷揉进糕点里,闻着可香了......”
楚柏星艰难地翻了个身,连瞪人的力气都没了,气若游丝道:“师傅的......嗅觉,莫不是被三昧真火......烧坏了......”话音未落又一阵干呕,吓得九琳扑到床边,毛茸茸的爪子悬在半空不敢触碰,急得眼眶发红:“我这就去把人类的医者绑回来给你治疗!不,把自己养了千年的人参给你补身子!”
“别......”楚柏星虚弱地扯住她的衣袖,“先让我......缓缓......”她盯着帐顶繁复的云纹,突然想起那锅没毛的整鸡,没来由地觉得,或许那才是师傅厨艺的“正常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