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兰鸢的缝纫针第三次刺破指尖时，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服装设计实训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十八台沉默的缝纫机染成血色。她的期末作业——一件改良旗袍还差最后的盘扣，但手指的颤抖让简单的工作变得异常困难。
"专心点......"她对自己说，用牙齿扯掉指尖渗出的血珠。
血滴落在旗袍的衣襟上，在靛蓝色的布料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池兰鸢皱眉，伸手去拿去渍剂，却突然僵住了。
那滴血正在被布料吸收。
不是普通的渗透，而是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在经纬线之间游走，逐渐形成一道精致的纹路——像是一条缩小版的河流，或是......一道伤疤。
更可怕的是，布料开始蠕动。
"啊！"池兰鸢猛地后退，椅子撞在后面的工作台上。那件旗袍的衣襟此刻像活物般轻轻起伏，染血的部位伸出细小的纤维，如同触手般向她刚刚受伤的手指探来。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奇怪的冲动驱使她伸出手。当她的指尖即将接触到那些纤维时，实训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还有人啊？"值班大爷探头进来，"马上锁门了，小姑娘。"
池兰鸢迅速用其他布料盖住旗袍："马上就好。"
等大爷的脚步声远去，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覆盖物。旗袍恢复了正常，除了衣襟上那道淡淡的、血绘成的纹路。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剪刀，从旗袍下摆剪下一小块布料，然后刺破另一根手指，将血滴在上面。
血珠接触布料的瞬间，那些纤维再次活跃起来，但这次池兰鸢没有退缩。她看着那块碎布在自己掌心蜷缩又舒展，最后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布做的蝴蝶。
"飞。"她轻声说。
布蝴蝶颤巍巍地腾空而起，在实训室里绕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肩头。池兰鸢感到一阵眩晕，同时闻到一股铁锈味——她的鼻血流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闯入她的脑海：
_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着她，正在往一台奇怪的机器里放入布料样本。机器发出蓝光，女人转头说了什么，但记忆里没有声音......_
"啊！"池兰鸢抱住突然剧痛的头，布蝴蝶瞬间化为普通碎布飘落。她颤抖着从包里翻出笔记本，迅速画下记忆中那台机器的轮廓，然后在旁边写下"母亲？"两个字。
但更令她恐惧的是，她发现自己上周记录的几页笔记正在变得模糊——不是墨水褪色，而是纸张本身的纤维在缓慢分解。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池兰鸢条件反射般藏起笔记本。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她的专业课老师林雯。
"还没走？"林雯的目光扫过工作台上凌乱的布料，在看到那件旗袍时微微停顿，"你的期末作业？"
"嗯。"池兰鸢不动声色地用其他布料盖住衣襟上的血迹。
林雯走近，突然伸手抬起池兰鸢的下巴："流鼻血了？最近压力太大？"
池兰鸢僵住。林雯的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而且她闻到老师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消毒水和......金属？
"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她微微偏头挣脱林雯的手。
林雯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纯白手帕："擦擦吧。对了，明天教育局特派员要来听课，你作为班长记得带头活跃气氛。"
池兰鸢接过手帕，却在接触的瞬间如遭电击——手帕上有温度，而且她分明看到一角绣着"L.H.S"的缩写，正是林寒松名字的拼音首字母。
"谢谢老师。"她强作镇定，等林雯离开后立刻将手帕塞进密封袋。
收拾东西时，池兰鸢发现窗边闪过一个人影。她眯起眼睛，认出是昨天那个汽修班的男生——沈遇南。他鬼鬼祟祟地躲在走廊拐角，手臂上缠着绷带。
池兰鸢迅速将旗袍和实验样本锁进个人储物柜，故意从后门离开。她绕到教学楼背面，果然看到沈遇南正蹲在地上，用他那把生锈的扳手接触排水管道，表情专注得近乎诡异。
"跟踪我？"池兰鸢冷声道。
沈遇南吓得差点跳起来，扳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池兰鸢逼近一步，"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鬼鬼祟祟的。医务室是巧合，今天又是什么？"
沈遇南弯腰捡扳手时，池兰鸢注意到他后颈处也有锈迹，形状像一片枯叶。更奇怪的是，那些锈迹似乎在缓慢移动。
"我听到金属在说话。"沈遇南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吓人，"它们说有个穿黑风衣的人在安装监视器。"
池兰鸢心头一跳："林寒松？"
"你认识他？"
"教育局特派员，昨天刚到。"池兰鸢犹豫片刻，从包里取出那个密封袋，"你碰一下这个，看能不能'听'出什么。"
沈遇南警惕地看着袋中的手帕："这是什么？"
"林雯老师给的，但我怀疑它属于林寒松。"
沈遇南用扳手轻轻触碰密封袋，几乎瞬间就变了脸色："这东西......不是布料！是某种金属纤维编织的，它在发报！"
池兰鸢还没来得及反应，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电子设备启动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尖锐的疼痛刺穿她的太阳穴，她踉跄着扶住墙壁，鼻腔再次涌出温热的液体。
"你怎么了？"沈遇南惊慌地问。
"那个方向......"池兰鸢忍着剧痛指向西北角，"有什么东西启动了......"
沈遇南脸色变得苍白："是旧实训楼！金属说那里有东西在......在扫描整个学校。"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旧实训楼跑去。池兰鸢的头痛随着距离缩短而加剧，到楼下时她已经视线模糊。沈遇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锈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看！"沈遇南压低声音，指向三楼窗口。
一个穿黑风衣的身影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个银色金属箱。箱子顶部伸出三根天线一样的东西，正缓缓旋转。每次旋转到一个特定角度，池兰鸢的头痛就会达到顶峰。
"那是......异能探测器？"她艰难地问。
沈遇南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另一样东西吸引——林寒松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公文包，里面露出厚厚一叠档案。最上面那份的封面照片，赫然是池兰鸢的入学照。
"他在调查你！"沈遇南抓住池兰鸢的手腕，"我们得离开！"
池兰鸢却挣脱了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块之前做过实验的碎布。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上面，碎布立刻活了过来，像一条小蛇般沿着墙壁爬向三楼窗口。
"你在干什么？"沈遇南惊恐地问。
"收集情报。"池兰鸢紧盯着那块布，"我的血能让布料获取接触到的信息......代价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林寒松突然转头看向窗外。那块血布瞬间僵住，然后化为灰烬飘散。
池兰鸢如遭雷击，一段陌生的影像强行闯入她的脑海：
_一个巨大的地下设施，数十个培养舱排列成行。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少年，他们的皮肤上......全都布满了锈迹。_
"啊！"她抱住头跪倒在地，这次鼻血直接滴在了衣服上。
沈遇南不由分说地背起她，冲向校医室。池兰鸢在他背上颤抖着掏出笔记本，想要记录刚才看到的画面，却惊恐地发现之前关于"母亲"的那页已经完全空白，连纸张都变薄了。
"每次使用能力......都会失去记忆......"她喃喃自语。
校医室依然锁着，沈遇南用扳手撬开窗户翻了进去。他翻找药品时，池兰鸢注意到他的扳手在不停震动，像是在预警什么。
"有人来了！"她低声警告。
两人躲进配药间，屏息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一个轻盈，一个沉重。
"设备安装好了？"是林雯的声音。
"嗯，今晚就能开始扫描。"男声低沉冰冷，应该是林寒松，"名单上的几个目标，包括服装班那个女生，都有明显反应。"
"池兰鸢？我早说过她有问题。她母亲当年也是......"
脚步声渐远，后面的话听不清了。池兰鸢死死抓住沈遇南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他的肉里。她母亲？她母亲明明是在她五岁时车祸去世的，难道......
沈遇南突然捂住她的嘴，指了指外面。林寒松的声音去而复返：
"对了，汽修班那个男生也要重点关注。他的锈化症状是最典型的。"
配药间的门把手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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