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样子，这场好戏还没完。等着吧，那些欠了她的，她会连本带利，一个一个全部讨回来。她攥紧铁盒，金属棱角深深陷进掌心，刺痛感让她更加清醒——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输。

李红梅拽了拽她胳膊："看啥呢？再不去邮局人家要下班了。"

"没事，"林晚秋转过头，雨水顺着脸颊流进衣领，湿凉的感觉让她更加清醒，"就是突然觉得，这天儿，总算是要晴了。"

远处天边，乌云果然裂开道口子，一缕金光照在水洼里，照在林晚秋年轻而坚定的脸上，照在她怀中那个铁盒上，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这道光，照亮了迟到三十年的正义之路。

邮局柜台的搪瓷牌被雨点砸出细碎的响。林晚秋刚要推门，李红梅突然拽住她胳膊，指尖冰凉刺骨。

"门把手上有东西。"

林晚秋低头，看见水洼里漂着片奶白色的信封，边缘被雨水浸出波浪形的褶皱。信封一角印着个褪色的红双喜，是张强他妹最喜欢用的那种廉价信纸。她弯腰捡起时，指尖触到纸面上不规则的凸起——里面夹着硬物。

"邮局马上下班了。"李红梅跺脚催她，辫子梢的水珠甩在林晚秋手背，"刘雪琪她爸肯定早跑了。"

"跑不了。"林晚秋攥紧信封往柜台冲，金属扣在掌心硌出方形印记，"他们家祖坟在城西岗子上，清明节我见过刘雪琪去烧纸，烧的全是带金边的假文凭。"

营业厅的吊扇还在慢悠悠转，扬起的灰尘混着雨水潮气黏在皮肤上。穿中山装的值班员正收拾邮戳，看见两个浑身湿透的姑娘闯进来，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姑娘们，邮局快下班了。"

"我们找刘会计。"林晚秋把铁盒重重搁在柜台上，盒底水珠立刻在墨绿色台面上漫开，"关于伪造电报的事。"

值班员脸色微变："刘会计今天没上班......"声音突然卡住。林晚秋顺着他僵硬的视线回头，看见穿深蓝色制服的男人正要溜进后院，后颈新鲜的刮痧红痕在衣领间若隐若现——是刘雪琪父亲的标志性伤痕，去年跟人抢摊位打架时被抓的。

"刘会计！"林晚秋掀开柜台小门追过去，铁盒在胯骨撞击出闷响。后院煤棚后墙堆着些破旧麻袋，空气中漂浮着油墨和煤烟混合的呛人味道。男人半个身子已经钻进通风管道，灰布鞋底还露在墙外蹬踏。

"拦他！"林晚秋把铁盒塞给李红梅，自己扑过去揪住男人裤脚。布料撕裂声中，对方踉跄着摔出来，怀里掉出的电报纸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清晰可见"清华大学"抬头，钢笔字歪歪扭扭，墨水在"林晚秋"三个字上反复涂抹。

"你想干什么！"男人扭头，三角眼在阴影里闪着凶光，左手袖口沾着新鲜的邮局专用糨糊，"我要告你诬陷国家干部！"

李红梅突然尖叫，声音刺破雨幕："电报是假的！看邮戳！"

林晚秋这才发现，伪造电报的右上角贴着枚模糊邮戳，日期赫然印着"1985年"——整整提前了五年！她突然想起刘雪琪昨天穿着的确良衬衫还是崭新的，86年的新款式怎么会出现在83年的电报上？

"日期不对！"林晚秋抓起电报，纸张边缘还带着男人的汗湿，"你女儿顶替我上大学那年，邮局用的还是老式铅字打印机，这种新宋体字是今年才换的设备！"

男人脸色瞬间煞白，突然从邮包掏出半截红砖："让开！不然我不客气！"砖头上沾着黄色的黏土，林晚秋认出是档案室后墙的黄土——看来不仅张强他爸，连这个老狐狸也想打档案的主意！

李红梅突然抓起墙角的消防斧，女孩子纤细的手臂爆着青筋："你敢动她试试！"斧头擦着男人耳根砸在煤堆上，溅起的煤渣落了老男人一脸。

后院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穿透雨幕。男人眼神慌乱，转身想从煤堆旁的破洞钻出去，后腰却撞上硬物——林晚秋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铁盒开盖的声音在雨声里格外清脆。

"想走？"林晚秋按住对方肩膀，铁盒抵住男人后心，"张强在教育局栽了，王秀莲被警察带走，刘雪琪也招了供。你以为还来得及？"

男人全身突然瘫软，红砖从手中滑落，在青石板上砸出蛛网裂痕："不......不可能......我明明已经......"

"已经什么？"林晚秋逼近一步，铁盒里的玻璃瓶碰撞出声，"已经把我放在档案室的体检报告换成肝炎患者的了？还是已经教会刘雪琪模仿我的笔记了？"

男人喉咙里咕噜作响，眼睛惊恐地盯着林晚秋缓缓打开的铁盒。玻璃小瓶在昏暗光线里泛着琥珀色光芒，里面是张强他爸用来伪造档案的火漆，瓶底沉着些金色粉末。

"这是什么？"林晚秋晃了晃小瓶，粉末在液体里打着旋，"档案室主任今早发现档案柜第二格被撬，第三排第七个档案袋封口的火漆有被动过的痕迹。你在这里伪造电报转移视线，好让你儿子趁机......"

话音未落，后院小门被猛地推开。三个穿公安制服的人冲进来，领头的李所长举着逮捕证："刘建国！你涉嫌伪造国家机关公文，跟我们走一趟！"

老男人突然发了疯似的挣扎，指甲在林晚秋胳膊上抠出四道血痕："我女儿是大学生！我是国家干部家属！"

林晚秋后退半步，看着警察将他制服。男人裤兜被扯歪，露出半截肉色丝袜——是王秀莲的！今早她去教育局闹事时就穿着这双袜子，现在怎么会跑到刘建国口袋里？

"你和王秀莲......"疑问卡在喉咙，林晚秋突然明白王秀莲被抓时那诡异笑容的含义——他们手里还有牌！

李所长给刘建国戴上手铐时，老男人突然盯住林晚秋手里的铁盒，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光芒："你以为赢了？林晚秋，有样东西......"

话音被警车呼啸的鸣笛声吞没。林晚秋看着警车带走这个毁掉自己青年时代的男人，铁盒里的玻璃小瓶还在轻轻晃动，液体表面荡漾着诡异的涟漪。

"快走！"李红梅扯她胳膊，指着邮局东侧，"刚才看见王科长拿着你档案袋往邮电局后院去了！"

林晚秋抬头望去，雨幕中一个熟悉身影正往绿色邮筒方向挪动，手里牛皮纸袋露出半截档案标签——正是她的大学录取档案！王科长怀里鼓鼓囊囊的，走路时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和张强裤兜里那串档案室钥匙声一模一样！

"想销毁原始档案？"林晚秋冷笑，突然想起王科长最喜欢去的茶馆。她抓起铁盒追过去，雨水顺着额头流进眼里，涩得生疼，却让她更加清醒。邮局后门的排水沟里，一片崭新的的确良衬衫衣角正随着污水漂远，上面绣着的并蒂莲图案在泥浆中若隐若现——是刘雪琪的衣服！她也来了？

雨又大了起来，砸在铁皮信箱盖上噼啪作响，像是命运在倒计时。他们到底还藏着什么后手？林晚秋握紧冰凉的铁盒，加快了脚步，每一步都踩碎水洼里破碎的天空倒影。李红梅拽着林晚秋的胳膊往前跑，邮局的雨搭下还积着水洼。王科长那身灰色中山装在雨幕里时隐时现，怀里的牛皮纸档案袋边角在跑动中抖来抖去。"他要把档案塞邮筒！"李红梅急得快哭了，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林晚秋眼疾手快扶住她，目光越过雨帘子死死盯着那个绿色邮筒，铁盒在手里沉甸甸的——里面不仅有证据，还有刚从赵局长那儿拿来的成绩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