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惜推开家门时，屋里静得反常。往常这个点，姜熙应该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来。可今天只有灶台上冷掉的粥，表面结了一层皱巴巴的皮。
“喂！”他踢开挡路的矮凳，声音在空荡的屋里撞出回音。
沙发上蜷着一小团影子。姜熙缩在他的旧外套里，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江惜蹲下身，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烫得像烤架上的炭。
“操！”他扯开外套想把人拽起来，指尖却摸到她后背全被冷汗浸透了。姜熙迷迷糊糊睁开眼，睫毛上凝着水汽：“哥哥…冷...”
少年猛地把她打横抱起，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心头发慌。冲出家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怀里的人发出小猫似的呜咽。
小诊所藏在菜市场后巷，铁皮招牌被油烟熏得发黑。穿白大褂的老头正翘着脚看电视，见江惜踹门进来，慢悠悠戴上老花镜：“急什么？死不了人。”
“少废话！“江惜把人按在掉漆的诊疗床上，铁架子嘎吱作响。老头扒开姜熙眼皮照了照，温度计甩出惊人的数字：39度8。
“受凉引起的。”老头蘸着碘伏擦姜熙手背，枯瘦的手指像鹰爪，“得打退烧针。”
针尖反着寒光刺进皮肤时，姜熙疼得抽搐了一下。江惜突然抓住老头手腕：“你他妈轻点！”输液管被他扯得剧烈摇晃。
老头翻个白眼，胶布啪地贴在针头上：“二十块。”
江惜摸遍所有口袋，只翻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钢镚砸在搪瓷盘里叮当乱响，老头数了数，嗤笑：“还差五块。”
少年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链子拍在桌上："押着！改明儿给你”金属吊牌在玻璃柜台上打转——那是他去年在修车厂打工的工牌。
盐水一滴一滴往下坠。江惜拖了把破椅子坐在床边，盯着姜熙腕骨上发青的针眼。诊所角落的酒精炉咕嘟咕嘟煮着东西，空气里弥漫着中药的苦味。墙上的十字绣蒙着灰，“妙手回春”的“春”字缺了半边。
姜熙在昏睡中发抖，江惜脱下沾着鱼腥味的外套裹住她。指节蹭过她滚烫的脖颈时，突然被一把抓住。
“妈...”女孩烧糊涂了，滚烫的眼泪渗进他袖口，“…别卖我……”
江惜浑身僵住。他盯着输液管里缓慢下坠的水珠，想起水产店冰柜里垂死的鱼。许久，他反手扣住那只颤抖的手，粗粝的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泪。
老头端着搪瓷缸踱过来：“小对象？”
“关你屁事。”江惜把姜熙的手塞回外套里，动作却放得极轻。窗外天色已暗，菜市场收摊的嘈杂声浪般涌来。他摸出最后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
盐水挂到第二瓶时，姜熙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江惜伸手探她额头，温度退了些。老头打着哈欠扔来一板药片：“烧退了就滚，老子要锁门。”
抱起姜熙时，江惜才发现她这么瘦，肩胛骨隔着衣服硌得他生疼。夜风卷着烂菜叶吹过巷子，他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
“哥哥...”背上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
“闭嘴。”
“医药费…”
“再啰嗦把你扔河里。”
姜熙的胳膊紧了紧，滚烫的脸颊贴着他后颈。月光把电线杆的影子拉成栅栏，江惜忽然拐进便利店，把最后几个硬币拍在柜台上：“最便宜的退热贴。”
老板娘翻出个快过期的盒子：“送你吧，反正没人买。”
江惜撕开包装，“啪”地拍在姜熙额头上。冰凉触感激得她一哆嗦，听见少年恶声恶气的警告：“敢再生病试试？”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揉成一团。姜熙趴在他汗湿的背上，看见少年金发里粘着根草屑。她悄悄伸手拈掉，指尖碰到他发烫的耳尖。
江惜突然停下脚步。
“姜熙。”
“嗯？”
“以后不舒服...”他顿了顿，“…要早点说。”
风卷起路边的塑料袋，哗啦啦掠过空旷的街道。姜熙把脸埋在他肩窝，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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