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盛溪这一闭关便是一年，倒是令萧玄颇为不解。

一个已经驯化的阴阳双炎，还是异火榜第二十一，凭她一星斗皇的实力，怎么看一个月也应该炼化完了啊。

直到一年过去，女孩一席黑裙出现在他面前，衬得肤色越发白皙，漂亮得不像话。

萧玄上下扫了一眼，点点头：我们溪儿越来越漂亮了。”

“不过修为怎么才二星斗皇······不对！”他忽然眼前一亮，“是六星斗皇！隐息阵？不像是······溪儿，这是你改造的隐息阵？！”

盛溪得意洋洋地点头：“那当然！弟子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炼化阴阳双炎，后面的时间一直在研究您的隐息阵，然后又尝试了二十多次才改造成了这种能隐藏修为的隐息阵，从入定状态出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到六皇斗皇了，干脆把改良版隐息阵用在自己身上，没想到差点就能骗到老师了！”

她看到萧玄古怪的神色，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小心翼翼问道：“老师，是弟子太遇钝，研究这些花费的时间太长了吗？还是弟子的修炼速度太慢了······”

萧玄：？？？听听听听，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取出一枚阵盘递给盛溪：“把改造的隐息阵画出来我看看。”

不料后者却没接，只是盯着他手上的阵盘问：“老师，这是什么啊？”

“这是阵盘，用来辅助画阵，”萧玄说到一半忽然停止了，不可置信道：“······等等，溪儿，你是用什么画的隐息阵？”

“斗气啊，怎么了吗老师？”

萧玄捏了捏眉心，摇头：“没事，你画吧，为师看着。”

成功的改造版隐息阵盛溪是画过几回的，所谓熟能生巧，她操控着指尖溢出的一丝丝斗气排列在半空中，随着最后一笔落下，阵法融入进一株灵草中，眨眼间，那灵草样子没变，却是成了一棵没有任何灵气的杂草。

“嘶——失误了，”盛溪皱了皱眉，抬手将那阵法抹去，才道，“本来还能再略微改变一下气场和气质的——师父，您看这个怎么样？”

萧玄神色淡淡的，没说话，让人看不出喜怒，她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人的声音，但不是回答，而是一句平静的发问：“你在研究阵法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问题？”

“有的老师，有的，”盛溪老实回答：“一开始的时候，用斗气画不成阵，还没到发挥作用，斗气就先消散了，阵法成不了形。”

萧玄“嗯”了一声，半阖上眸子：“刚开始不行，那为什么现在可以了？”

“弟子失败了几次，发觉可能是斗气控制不好的缘故，所以开始练习斗气控制，每次练到斗气透支，然后再一边恢复一边研究阵法，大概五个月左右之后，就能画阵了。”

“你对这两种隐息阵有什么看法？

盛溪想了想，说：“在我看来，不管是哪种隐息阵，核心都是隐匿，或者说是融合，将自身的斗气或气息融入天地之中不分彼此，二者归恨到底是出于同源，只需稍微调整一下外层分阵法的结构和顺序即可，不过毕竟弟子没有看过阵法相关的书籍，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其余的应该要用到其他阵法。”

萧玄似乎笑了一声，他睁开眼望着她：“你觉得，你做得好吗？”

眼前这个人和她闭关前那个温和随性的前辈完全不同，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有一种冷淡的，不尽人情的阴郁。盛溪不明白，也猜不透这个人，于是小心翼翼摆出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弟子……不知道。”

萧玄注意到她的小心谨慎，愣了一瞬，然后果断收了气场，变回那个亦师亦友的前辈：“我生前修为达到半步斗帝，人生经历大起大落，亲眼看到族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又在这天墓中孤守了一千多年，自认为天赋，心境，悟性样样顶尖，可即便这样，我研究阵法古籍，从一无所知到现在玄阶阵法师，用了二十四年。”

阵法师的等级划分和炼药师大差不差，从一级到九级，而九级又分为三阶，分别为玄阶，圣阶，帝阶，这些萧玄曾同她讲过。

“我给你画的隐息阵，属于二级阵法，不过是布阵的我很强，因此作用好；而另外一种隐修阵，可以隐藏修为，属于三级阵法，而你改造的阵法，效果比隐修阵要好。”

“你做得很好，”萧玄最终缓缓说道，“盛溪，你是一个天才。”

“你是绝无仅有的天才。”

这个评价对盛溪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到她毫无征兆得发觉眼眶一片酸涩

相较于天才“这个称呼，她似乎更常听到别人对自己说出“神经病”“丧门星。

就像医生担忧的那样，她从骨子里，从娘始里就带着狂躁因子，和她的母亲一样，卑贱，恶劣，与另一半的良知纠缠着，终会有一天自食恶果，邪念与良知双双坠崖，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疯子。

“天才”这个词，似乎只在上学时期才听到过几回吧，不过那时更多人叫她怪人。

可萧玄说，你是绝无仅有到天才。

“我不是，”她眨了眨眼睛，带着鼻音，赌气地说，“我不是天才。”

萧玄敏锐地察觉到盛溪情绪的变化，他俯下身去与小姑娘平视，叹息似的，声音和语气都软下来，“这才多久，怎么就学会反驳为师了。”

盛溪撇过头去，声音还是闷闷的，带点些倔强，连敬你都不喊了：“萧玄，你明知道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的。”

“是是是，为师错了，溪儿也明知道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的，”萧玄好脾气地应下，又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不知道溪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不想说讨话可以不说。”

“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你是天才，是绝无仅有的天才，是最好的，没有之一，也不会有之一。”他说：

“我会竭尽我所有的，一而再，再而三，毫无保留的，将属于我的一切，尽己所能的给你，来证明给你自己看————你是最好的那个，一定是，也必须是。”

“好吗？”

盛溪漂亮的眸子已经盈满了雾气，在萧玄的注视下终于凝成泪落下来，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她抬手拭去，一次又一次，却好像流不干似的。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萧玄看到了，她想问“值得吗？”

“怎么会不值得？值得。”萧玄认真地看着她，深绿色的眸中像是映着一整片的森林，“无关天赋，因为盛溪，所以值得。”

他叹了口气，轻轻替盛溪拭去最后一颗眼泪，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背，哄她：“刚出关就把溪儿弄哭了，是我这师父当得不称职——为师变个戏法给溪儿赔罪，好不好？

盛溪点了点头，她现在有点难受得说不出话。

萧玄在半空中随意点了几下，两道繁错复杂的金色阵法交叠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耀眼的金印。

“会打响指吗？萧玄垂眸问她，这个姿势有点像大人哄小孩儿的样子，他站在盛溪身边，甚至能看清她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的指尖。

“嗯。”

她抬手，打了个不算太响的响指。

下一刻，天空中轰然炸开无数烟花，噼里啪啦像是点燃了无数个天墓之中百无聊赖的枯坐，落下一片波澜壮阔。

女孩子向来热衷于这些热闹而绚丽的事物，她们似乎喜欢所有的色彩，萧玄半垂下眼，看到盛溪幻梦色的眸子映着花火，他想，他也有些喜欢了。

"溪儿很喜欢这个？"他看到盛溪低头尝试着复刻出那道阵法，不由得好笑地提醒道："不要想着摆弄了，那是六级聚灵阵和七级爆破阵，你还达不到这个水平呢，还得练。"

盛溪还在画阵，同时不忘回答："谢谢师父，溪儿很喜欢这个。"

随着又一次阵法失效。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萧玄，说道："师父，弟子刚刚一直在想，若是将这阵法稍作调整，打入对手体内，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个杀招？"

萧玄愣了愣，神色古怪得很，艰难道："你的意思是，要把这天上这么好看的烟花，变成残肢满天飞的血雨？"

盛溪煞有介事地点头："是的师父，弟子就是这样想的。"

萧玄看着小姑娘一心要人死的执念，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她好像真能做出一边笑一边分尸的恐怖事件，不由得抽了嘴角，无奈道："溪儿，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被当成邪修的，后果很严重。"

盛溪歪了歪头，笑道："善恶终有报的师父，若真能活命或杀掉那些真正该死的人，即使被当作邪修又怎样？若我有足够的实力，即便与天下为敌但求一个公平正义清清白白，又有何不可呢？"

萧玄张了张嘴，他无话可说，他其实本可以说"你还太小，不懂这世道险恶"太自大了，为师都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吗？"

但这些话太苍白也太无力了，不足以支起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张扬，不足以推翻少女胆大妄为的高谈阔论，于是他说："去做吧，有我。"

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徒弟，她一定会代替他，成为斗气大陆上新的噩梦。

盛溪很意外萧玄会理解自己，于是她更加兴奋地向萧玄分享："师父你看，如果把这个聚灵阵改造一下，再加上转星移阵，将阵眼放在对手身上，是不是就能将对方的斗气转走了？"

萧玄：……？疑似遇到天赋型选手，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