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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正轨

囚于梦

明德私立医院顶层,那间核心医疗室的空气,永远带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特有的冰冷气味。厚重的隔音门紧闭,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只留下监测设备规律的滴答声和仪器低沉的嗡鸣。

沈砚站在巨大的操作台前,白大褂纤尘不染,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紧紧锁定着中央屏幕上瀑布般滚动的复杂数据流。屏幕上分割出多个窗口:一侧是林晚安睡在无菌病床上的实时监控画面,她身上连接着细密的管线,面色苍白脆弱;另一侧则是经过层层算法解析后,模拟呈现的她“梦境”核心——那棵巨大的樱花树,此刻树影婆娑,花瓣纷飞,画面唯美却带着一丝不真实的虚幻感。

然而,就在代表“林晚意识活跃度”的橙色曲线下方,一条细微却顽固的蓝色干扰波,正如同水下的暗礁,持续不断地扰动着他精心构建的“完美世界”。那是昨天在罗琳工作室触发的不稳定因子——钟楼的幻影、苏晓模糊的呼唤……它们像病毒一样,试图侵入他编织的美梦。

“还是不够干净。”沈砚低声自语,修长的手指在触控屏上快速滑动、点选。他调出深层神经抑制剂的微控程序,指尖在几个关键参数上精准地调整着小数点后的数值。“钟楼坐标…清除。关联人物识别码:苏晓…标记为冗余信息,覆盖清除。”指令无声地下达,后台的算法如同最忠诚的清道夫,开始高效地抹除那些危险的“杂音”。

他切换到另一个界面,那是“沉浸式脑机接口”的核心情感引导模块。沈砚的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他将一个预设的情感强化锚点——“樱花树下的少年背影”——的权重值,悄然调高了15%。

同时,注入一段他精心编辑的、融合了林晚幼年真实温暖片段和他后期“设计”的“大学情缘”的复合记忆流。屏幕上,那樱花树下原本有些模糊的白色衬衫身影,瞬间变得清晰、挺拔,带着一种温柔的熟悉感,正是他沈砚的模样。

“晚晚,看清楚了,只有我…一直守护你的人,只有我。”他对着屏幕上沉睡的林晚轻声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就在这时,操作台角落的通讯指示灯无声闪烁起来。是外间护士站的通话请求。

沈砚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迅速切换画面,接通。护士长的声音传来,带着职业化的恭敬:“沈医生,林先生和林太太来了,在探视等候区,想看看林小姐。”

沈砚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切换成惯常的温润模式:“好的,请他们稍等,我这就出来。”

他最后瞥了一眼中央屏幕。那条代表干扰的蓝色波纹,在他刚才的操作下,已经被强大的橙色主波彻底压制下去,几乎消失不见。樱花树下的画面稳定、和谐,充满了“幸福”的基调。他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领,转身走向厚重的隔离门。

门外,是精心布置的家属等候区。柔和的灯光,舒适的沙发,巨大的单向玻璃窗正对着医疗室的方向。透过这面特殊的玻璃,焦急等待的林父林母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被各种仪器环绕的轮廓,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他们甚至看不清女儿的面容细节。

沈砚推门而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温和的歉意:“伯父,伯母,让你们久等了。”

“沈砚,晚晚她…今天怎么样?”林母立刻迎上来,眼眶微红,目光紧紧锁着那扇单向玻璃,仿佛想穿透它看清女儿的状况。

林父也紧跟着,声音低沉:“是啊,小砚,有什么进展吗?我们能进去看看她吗?就一会儿?”他眼中带着恳求。

沈砚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理解与无奈:“伯父伯母,你们的心情我完全理解。晚晚现在的状态,还是需要绝对的无菌环境和最少的干扰。任何外界的刺激,哪怕是最轻微的,都可能影响她意识的稳定和‘沉浸式治疗’的效果。”

他侧身,指着玻璃窗内模糊的景象,语气沉重而诚恳:“你们看,她现在需要的,是深度静养,让大脑在‘那个世界’里得到充分的休养和重建。过早的探视,哪怕只是声音,都可能打断这个脆弱的进程。”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父林母脸上的失望与挣扎,继续用充满“希望”的语气安抚道:“不过,最新的脑波监测数据显示,晚晚在‘沉浸世界’里的状态非常稳定,正向好的方向发展。她对核心情感的连接反应很积极。这说明我们的治疗方案是有效的。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也请相信晚晚的意志力。等她真正稳固下来,能够承受现实刺激的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安排你们进去看她。”

林母的眼泪无声滑落,她隔着玻璃,手指无意识地贴在冰凉的玻璃面上,仿佛想触摸女儿的脸。“我们…我们就是放心不下。天天只能这样远远看着…”她的声音哽咽了。

“我知道,伯母。”沈砚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感同身受的沉重,“我何尝不是一样?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晚晚能快点醒来,回到我们身边。每一次调试,每一次观察数据,我的心都揪着。但为了她长远的康复,我们必须忍耐,必须坚持这个最稳妥的方案。”他适时地流露出几分疲惫和担忧,眼神真挚。

林父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对沈砚说:“小砚,辛苦你了。我们…我们听你的。你是专家,也是为了晚晚好。”他看向沈砚的目光里,充满了信任和托付。

“谢谢伯父伯母的理解。”沈砚微微欠身,态度谦逊而恭敬,“你们放心,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晚晚,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好起来。”

又安慰了几句,沈砚亲自将依依不舍的林父林母送到电梯口。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关切的目光,沈砚脸上那副温润担忧的面具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他没有立刻返回医疗室,而是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口,推开厚重的防火门。里面是冰冷的楼梯间,空无一人。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从白大褂口袋深处摸出一个特制的微型控制器,上面只有一个极小的按钮。

按下按钮,他左眼镜框边缘一个几乎透明的微型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同时,他耳中植入的微型通讯器传来一个毫无感情的合成电子音:【深度干扰清除完成。目标梦境序列“樱花初遇”情感锚点强化至预设峰值。记忆防火墙等级提升。状态:稳定。】

沈砚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楼梯间带着灰尘味的冰冷空气,再缓缓吐出。一丝掌控全局的、近乎病态的满足感,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

“快了,晚晚…”他无声地翕动嘴唇,像是在对空气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很快,你就会彻底属于‘我们’的世界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整理好表情,再次推开防火门,重新踏入那明亮却冰冷的走廊,步伐沉稳地走向那扇隔绝了现实与虚幻的核心医疗室大门。厚重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将内外彻底隔绝。门内,只有仪器规律的嗡鸣,和他精心编织、不容任何人染指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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