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蜜的纱幔,缠在崔家演武场的飞檐斗拱间。青石板上的露珠滚成晶亮的串,顺着雕纹螭龙的凹线往下滑,在破晓的晨光里碎成金箔。梁间积灰被惊起,簌簌落进崔清影的衣领,她却顾不上痒,指尖抠着木梁皲裂的纹理,指腹碾过陈年的包浆,像只偷油的狸猫——不对,嘴里叼的青晶瓜太脆,汁水顺着下巴淌进领口,洇湿了襟前绣的小灵芝,倒更像只贪嘴的松鼠,尾巴尖都要翘到房梁上去。
她摸出怀里卷边的《仙魔秘恋·狐妖霸总》,泛黄纸页蹭过指腹,带着昨夜偷摸秉烛夜读的温度。梁缝里压着的《御剑清心诀》被她轻巧抽出,换本子时,月白裙角勾破张蛛网,露水溅在脚踝,凉得她打了个激灵,差点把话本甩进廊下的养鱼池。
“崔长安!” 裴知鸢的暴喝炸碎晨雾,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乱响。她叉腰立在九曲回廊下,青鸾纹的绿裙被晨风灌得鼓胀,活像朵炸毛的霸王花。耳坠上的绿玉髓随动作晃成两道光弧,映得她涨红的脸更艳,“宗门大比还有三月,你再摸鱼——” 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崔清影衣襟的瓜汁,又瞥向梁上露出半角的话本封面,声音骤降三分,“我就把你藏在听风阁第三格暗屉、用符纸封了三层的醉瓜,全扔进护山大阵!”
这话比惊雷还狠——护山大阵的阵纹会把灵物碾成绿烟,想想醉瓜化作齑粉的惨状,崔清影指尖都跟着抖,爪痕似的瓜印在梁上晃了晃。她脚尖点地,落得比羽毛还轻,顺手将啃剩的瓜皮抛出去——也不知是运气爆棚还是手感开挂,瓜皮旋转着划过晨雾,不偏不倚糊在裴知鸢的发顶。
那支嵌孔雀石的发簪瞬间成了“落汤鸡”,绿裙溅上几点明晃晃的瓜汁,活像被雨打残的荷叶。裴知鸢攥紧裙角后退半步,耳尖红得要滴血:“你、你……” 话没说完,崔清影已凑到她脸前,鼻尖几乎相抵,声音压得黏糊糊的,像沾了蜜的丝线:“我听后厨小仙娥说,那幽冥犬记仇得很,今晚要叼着你绣并蒂莲的绣鞋,跑去后山茅厕打滚呢——就是你熬了三夜,针脚比睫毛还细的那双!”
裴知鸢瞬间跳脚,抬手就去捂她的嘴,指尖却抖得厉害:“你少咒我!喻昭野那呆子纵狗行凶还有理了!” 她昨天追着幽冥犬绕洗心池跑三圈,最后一爪子下去,把狗尾巴薅得跟斑秃似的——现在回想那狗龇牙咧嘴的模样,后颈仍冒凉气,忍不住摸向腰间绣鞋锦囊,指节蹭过锦囊上的鸳鸯纹,又慌又恼。
廊下阴影里,喻昭野的咳嗽声突然响起。他抱着半旧的《清霜剑诀》,月白道袍裁得笔挺,腰间玉珏泛着冷光,面无表情得像尊玉雕。可谁也没看见,他攥剑谱的指节泛白——昨夜他亲眼看见,崔清影颈间玉佩在月下泛出混沌紫光,与他体内封存的魔纹产生共鸣。肩头的幽冥犬冲崔清影龇牙,黑爪子里攥着半片绣鞋:鞋尖的并蒂莲被扯得稀烂,爪尖倒刺上还沾着后山红土,泥渍里混着几根狗毛,活像从泥塘里捞出来的破布
崔清影冲小狗做鬼脸,舌尖卷着瓜瓤,手指头卷着额前碎发:“哟,仙族大公子纡尊降贵来教我?可惜本姑娘只学《魔影诀》——” 话没说完,喻昭野已将剑谱劈头砸来。她往旁边一躲,后腰撞翻兵器架,玄铁剑与青铜矛叮当乱响,惊飞梁上栖息的麻雀。羽毛掠过晨光,像片褪色的雪,飘落在裴知鸢脚边
打闹间,崔清影颈间的混沌玉佩突然发烫,像是被烙铁焐着。一道紫光从玉佩里钻出来,顺着锁骨爬上游丝般的纹路,在晨光里搅出个小小的漩涡。她浑身一僵,魔力不受控地溢出,演武场角落的盆栽猛地抖了抖,新抽的嫩叶应声落地,叶脉间还凝着晨露,在地上碎成晶莹的星
没人注意到,喻昭野眼底闪过一道紫芒,快得像错觉。他指尖微微发颤,却很快垂下眼睫,把那丝异样掩进墨色瞳仁里——就像他藏了十三年的秘密:当年屠魔战时,他亲眼看见婴儿崔清影被混沌珠裹着坠落,而自己体内的魔纹,正与她的玉佩产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