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机器

通风管道的铁锈刮擦着我的后背，金属纹路在手臂上灼烧般蔓延。身后传来白制服们骨骼错位的咔咔声，像无数把剪刀同时咬合。我摸到裤袋里那张泛黄报纸，被红笔涂抹的奠基者照片突然发烫，仿佛有滚烫的视线正穿透纸张盯着我。

“实验体714，检测到生物电异常。”电子合成音从管道接缝处渗出，头顶的铁皮开始向内凹陷。我猛地蜷起身子，一团裹着黏液的银色触须擦着鼻尖掠过，在管壁上留下冒着白烟的腐蚀痕迹。右手指尖触到某处凸起，抠开剥落的墙皮，露出刻在金属上的血字：他们把人改造成了城市的零件。

当第七个通风口的月光终于照进来时，我却僵在了原地。楼下广场上，上千名市民正机械地挥舞手臂，他们脖颈后都插着银色线缆，连接着悬浮在空中的巨型蜂巢状建筑。那些线缆随呼吸规律起伏，人群齐声吟唱的《光辉市赞歌》里，混着齿轮转动的吱呀声。

“欢迎来到‘城市之心’。”白制服首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掀开面罩，露出半张机械半张血肉的脸，“看到那些‘市民’了吗？他们自愿献出肉体，成为维持城市运转的永动零件。多伟大的奉献精神啊！”他的机械手指向蜂巢建筑，顶端的透明舱室内，漂浮着一颗跳动的巨型心脏，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人脸。

我踉跄后退，撞翻了墙角的铁柜。散落的文件里，一张实验报告刺得人眼疼：项目714——人类意识与机械融合可行性研究，下方签名栏赫然印着我的名字。更可怕的是，夹在报告里的照片显示，三天前我在食堂看到的“违规者”，此刻正作为蜂巢建筑的支柱，胸腔被剖开，心脏位置嵌着发光的能量核心。

“为什么选中我？”我攥着照片的手指在发抖。白制服首领发出金属齿轮卡壳般的笑声：“因为你是‘瑕疵品’啊！那些严格遵守规则的‘完美市民’，早在睡梦中被接入系统。只有你，这个总在质疑、总在窥探的‘故障代码’，才有资格成为城市最核心的——”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打断。蜂巢建筑的银色线缆同时崩断，上千名“市民”像断线木偶般瘫倒在地。我趁机撞破玻璃窗，却在落地时被某种液态金属缠住脚踝。低头一看，地面正化作黑色的流体，无数张人脸在其中沉浮，他们用我的声音嘶喊：快逃！他们要把你改造成规则本身！

当我终于挣脱束缚冲进小巷，路灯突然全部变成血红。墙上的电子屏开始循环播放同一条新闻：紧急通告：发现编号714危险分子，全体市民应立即执行“清除协议”。画面右下角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那个在仓库中消失的黑裙女人，此刻她的身体已完全机械化，胸口的显示屏上跳动着倒计时：00:03:00。

“抓到你了。”冰冷的枪口抵住后脑勺。我慢慢转身，发现举枪的竟是平日里最温顺的邻居大妈，她空洞的眼神里，倒映着我手臂上已经蔓延到肩膀的银色纹路。她的嘴角裂开不自然的弧度：“孩子，别害怕，‘净化’是为了让你更完美。你看，我现在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她的话被巷口传来的轰鸣声切断。一辆涂满猩红警示条纹的装甲车冲破围墙，车身上印着与守则手册相同的徽章。车顶探出的机械臂末端，缠绕着和仓库里相同的银色丝线。车门打开的瞬间，我看到车内堆满浸泡在绿色液体中的人体器官，每个器官上都贴着标签，其中一颗跳动的心脏旁，别着我的工牌。

“最后通牒，实验体714。”车载广播发出刺耳的尖啸，“立即停止抵抗，接受‘升华’程序。否则将启动‘城市免疫系统’，对你进行物理清除。”装甲车周围的地面开始隆起，沥青下伸出无数骨节分明的手臂，那些指甲缝里还沾着不同颜色的指甲油——正是这几天突然“搬家”的邻居们。

我握紧口袋里那张报纸，被涂抹的奠基者照片此刻竟浮现出字迹：唯有打破所有规则，才能摧毁规则的制定者。身后传来金属骨骼重组的声响，白制服们组成的人墙正在逼近，他们面罩下发出整齐的吟唱：“服从即自由，奉献即永恒......”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天空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某种超越认知的存在透过裂缝注视着这座城市，我手臂上的银色纹路突然逆向流动，化作无数飞虫钻进地底。装甲车的警报声扭曲成孩童的啼哭，所有电子屏同时闪烁出雪花，浮现出同一句话：你以为这是终点？不，这只是新规则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