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织网

银色纹路化作的飞虫钻进地底的刹那，整个城市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装甲车的警报声卡在变调的啼哭中戛然而止，电子屏上的雪花像被无形的手操纵，重新拼凑出画面——那是市政厅顶楼的监控视角，戴着黄金面具的人正俯视着下方混乱的街道，他的长袍下摆蜿蜒着与白制服相同的银色丝线。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启动B-7级应急预案。”车载广播突然恢复运作，这次的声音带着令人牙酸的电流杂音，“所有市民请注意，现有外来污染企图破坏城市秩序，立即前往最近的‘净化舱’进行消毒程序。”话音未落，街边的消防栓突然变形，伸出布满倒刺的金属管道，指向我所在的方向。

我转身狂奔，却发现每条巷道尽头都立起了发光的规则告示牌。原本印着“禁止聚集”的警示牌此刻渗出猩红液体，扭曲成新的文字：主动投案者，可保留部分人类记忆。身后传来黏腻的拖拽声，低头时，发现自己在地面投下的影子正在脱离本体，化作人形向装甲车爬去。

“他们来了。”沙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黑裙女人倒挂在路灯杆上，机械义眼闪烁着猩红光芒，她脖颈后的银色线缆正与城市电网接驳，“看到那些告示牌了吗？这座城市的每条规则都是活的，它们会吞噬质疑者，把反抗的思想消化成新的条款。”她突然扯断线缆，身体坠落时，从胸口弹出一张全息投影——画面里，白制服首领正在解剖一个孩子，手术刀划开皮肤后，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流淌着代码的蓝色流体。

剧烈的震动打断了投影。脚下的路面开始龟裂，爬出无数带着市民工牌的机械蜘蛛。它们的复眼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拼凑出倒计时：00:01:59。黑裙女人将一枚金属芯片塞进我掌心：“这是‘城市源代码’，但别以为摧毁核心就能结束——”她的身体突然被银色丝线贯穿，在化作数据流消散前，最后喊出的话被电流扭曲成：“规则的制定者......就在你身边......”

芯片刚入手，天空中裂开的蛛网状缝隙便开始渗下黑色浓雾。浓雾所到之处，建筑扭曲成巨大的齿轮装置，市民们的身体如融化的蜡像般重塑，变成维持齿轮运转的零件。我捏碎芯片，刺目的白光中，市政厅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黄金面具人的声音混着机械摩擦声在空气中回荡：“714号实验体，你以为自己是反抗者？错了——你不过是我们编写的‘反叛程序’，用来筛选那些可能觉醒的‘病毒’。”

白制服们踏着浓雾走来，他们的面罩下传来整齐的机械呼吸声，制服上的蛛网徽章发出诡异的脉动。为首者摘下手套，掌心浮现出与我手臂相同的银色纹路：“看看你周围，所有的‘反抗’、‘逃亡’、‘发现真相’，都是我们预设的剧情。那些‘神秘纸条’、‘仓库线索’，不过是诱饵。你每一次挣扎，都在加固这座城市的规则之网。”

他的身后，巨型蜂巢建筑重组完成，新的银色线缆刺入地面，将所有“故障零件”重新连接。我突然注意到，那些机械蜘蛛的复眼组成了巨大的二维码，扫描的正是我瞳孔里的倒影。装甲车打开舱门，走出的不再是白制服，而是无数个穿着不同时期服装的“我”，他们面无表情地举起电击棍，齐声重复着城市守则的第一条：“本城市的一切规定都是为了维护您的安全与幸福......”

当第一根银色丝线刺入我的脖颈时，记忆突然闪回初入城市的画面。当时接待我的工作人员，手腕内侧隐约可见褪色的编号“713”。此刻，所有的“我”同时开口，声音重叠成黄金面具人的腔调：“欢迎加入规则的编写者行列，714号——或者，该叫你‘下一个完美城市的奠基者’？”

城市上空的裂缝彻底闭合前，我瞥见云层中浮现出无数座相同的“光辉市”，它们像精密的齿轮彼此咬合，而在所有城市的最深处，沉睡着某个散发着银色光芒的巨型茧房，茧房表面密密麻麻印着从1到714的编号，正在缓慢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