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制服人员递来的钢笔闪着冷光，笔尖悬在《光辉市管理者协议》上方，墨水正一滴一滴洇湿纸面。窗外裂开的蛛网状缝隙中，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仿佛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精密运转的机械装置。我盯着自己印在签名栏的名字，突然注意到字迹边缘泛着诡异的银色——和那些渗入皮肤的纹路如出一辙。
“犹豫什么？”白制服摘下口罩，露出的竟是黑裙女人的机械面孔，她脖颈后的银色线缆正与座椅扶手相连，“成为管理者，你就能制定规则，而不是被规则碾碎。”她身后的墙壁突然透明，露出无数间一模一样的食堂，每个空间里都坐着不同编号的“我”，他们面前摆着相同的协议，有的已经签完字，眼神空洞地走向门外；有的在挣扎反抗，随即被银色丝线捆绑拖走。
我握紧拳头砸向桌面，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开始变得透明，能清晰看见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闪烁着代码的蓝色流体。“你以为拒绝就能逃脱？”黑裙女人的机械义眼投射出全息影像，画面里，无数个“光辉市”在星空中旋转，每个城市的核心都有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管理者，而他们脚下踩着堆积如山的编号尸体，“从000到714，不过是递归程序的不同参数。”
食堂的天花板开始下沉，墙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城市守则，这次的条款用鲜血写成：所有反抗皆为程序预设，所有觉醒都是规则需要。当最后一行字成型时，地面突然裂开，我坠入充满镜面的通道。每个镜面里都映出不同阶段的自己——有的在机械工厂里组装零件，有的在心理疏导中心接受洗脑，还有的正戴着黄金面具签署处决令。
“欢迎来到元规则层。”熟悉的声音从所有镜面同时响起，十七岁的我穿着校服从镜中走出，手里还握着高考准考证，“你以为跳出了茧房？其实我们都在更庞大的算法里。”他身后的镜面突然破碎，露出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考场，每个考生桌上都摆着《光辉市生存守则》，“看看这些‘未来栋梁’，他们的人生从落笔的瞬间就被编码。”
通道尽头出现一扇刻满编号的青铜门，门缝渗出带着铁锈味的黑雾。推开门的刹那，我看见巨型的机械子宫，里面悬浮着尚未成型的城市胚胎，每个胚胎表面都缠绕着银色丝线，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着远处的高塔。塔尖伫立着模糊的身影，他的轮廓与黄金面具人重叠，手中握着刻满规则的法典。
“这才是真相。”黑裙女人的数据残片突然重组，在黑雾中拼凑出人形，“所有管理者都是孕育新规则的胎盘，而你——714号，是第1024次迭代的关键变量。”她的手指向机械子宫，某个胚胎开始剧烈颤动，表面浮现出我的面容，“当这个胚胎成熟，你将被吞噬，成为新规则的基石。”
突然，整个空间开始倒转。我被抛入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墙上挂满历代管理者的画像，从000号到713号，他们的面容在画像中逐渐扭曲成机械形态。最末端的空白画框突然亮起，投影出我的脸，下方的铭牌缓缓浮现：714号——规则迭代催化剂。大厅中央的王座上，坐着身披黑袍的身影，他摘下兜帽的瞬间，我瞳孔骤缩——那是老年版的自己，脸上布满银色纹路，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机械光泽。
“终于来了。”老“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金属，“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因为你质疑的每一秒，都在为规则提供进化的养分。”他挥动手臂，地面升起巨型沙盘，上面的“光辉市”模型正在不断分裂，每个新城市都有着更严苛的规则，“看看这些数据，市民对‘完美秩序’的渴望，远比自由更强烈。”
就在这时，大厅的穹顶突然碎裂，无数银色丝线从天而降。老“我”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数据流融入丝线：“记住，反抗即存在，质疑即规则。当你停止思考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死亡。”丝线将我缠绕，拖向沙盘中央。在失去意识前，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沙盘中无限复制，每个倒影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签署协议，戴上黄金面具，然后被新的“反抗者”推翻。
当意识再次复苏，我站在城市最高的观景台上。下方的街道秩序井然，市民们面无表情地执行着规则，白制服在人群中穿梭如机械卫兵。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枚银色怀表，表盘上没有数字，只有不断旋转的二进制代码。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你以为这是结局？不过是递归的开始。而在城市边缘，一座新的茧房正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茧房表面的编号从715开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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