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琉璃顶透下的晨光像细碎的金粉洒在新月饭店里，我的指尖正拨弄着一架战国琴轸，七根丝弦发出凌乱的嗡嗡声。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是吴邪，他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轻快却不失稳重。我故意将琴弦调得更乱了些——他总喜欢说我修琴的样子像是在拆解炸弹，那语气里带着点促狭的调侃。

“卿卿又在制造噪音？”他的鸭舌帽压得很低，但眼底的狡黠光亮却藏不住。我把羊角槌抓在手里，佯装要砸他，他敏捷地往旁边一闪，手却没闲着，指尖轻轻掠过我耳垂的翡翠坠子。“叮”的一声，那触感冰凉又细腻。

这一瞬间，我的呼吸不由得一顿。三年前雨林分开后，我们刻意保持着安全距离，直到上周霍仙姑的茶会上重逢。那时他站在青铜门模型前，喉结滚动的频率暴露了他的心思。现在，他也站在那里，只是这次更靠近了些。

“小哥在楼下等你。”他的声音忽然贴近耳畔，雪松与陈皮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想起巴乃的雨夜。他温热的吐息擦过脖颈时，我攥紧琴轸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解雨臣的身影出现在廊柱间，他的珍珠袖扣反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他倚着门框笑了笑：“吴小佛爷这是想和我们抢人？”背后的黑瞎子晃了晃手中的银质骷髅头钥匙扣，墨镜掀起的一瞬，目光落在我的锁骨上，意味深长。

张起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楼梯转角，黑金古刀上的流苏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依旧习惯性地站在阴影里，只有当我触碰古琴时，他才稍微靠近一些，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

“月姑娘的琴修好了？”解雨臣抬手欲抚琴弦，我的手腕条件反射般抓住了他。他掌心里满是薄茧，蹭过我的脉搏，粗糙却熟悉。这个曾让梨园翻腾的男人，指尖竟也残留着青铜器腐蚀后的金属味道。

“还没。”我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琴穗扫过张起灵垂在身侧的手指。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克制什么冲动。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架琴藏着西王母宫的音律密码，而解锁它唯一的途径，便是由我弹完那曲《广陵散》。

黑瞎子把墨镜推到头顶，露出那道狰狞的伤疤。他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用指尖轻轻划过我后颈的胎记：“听说月小姐要开青铜门需要四位护琴人？不如我们抓阄决定谁陪你进终极？”

话音未落，吴邪猛然握住我正在调音的手，体温透过丝弦传递过来。他的虎口处还留着当年被密洛陀抓伤的疤痕，此刻正缓缓摩挲我的指节。“不用抓阄，”他低声说道，“我第一个报名。”

张起灵突然上前半步，整个人笼罩在我的气息范围里。他身上淡淡的樟木香味混杂着隐约的血腥味，那是巴乃那晚他受伤时我替他包扎留下的痕迹。他垂下眸子注视着我，长而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小阴影，仿佛两扇即将开启的青铜门。

“各位，”我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琴穗顺势扫过解雨臣递来的翡翠扳指，“今晚子时，青铜门后见。”转身之际，我故意让衣袖擦过张起灵的指尖，那微凉的肌肤触感让我想起长白山的雪，冷冽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