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禾医院神经外科的单人病房,黄昏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半,只留下室内暖黄的壁灯,在光洁的地砖上投下温暖的光晕。空气里残留着消毒水、蜡笔甜香,还有一丝……金属窗框上沾染的、极其淡薄的铁锈味。
张函瑞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沈佳虞一个人。
她抱着那个宝贝的塑料“兔兔窝”,身体蜷缩在宽大的病床,下巴搁在兔子软软的白毛上,大眼睛失神地望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色彩斑斓的卡通蝴蝶装饰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细小泪珠,鼻尖红红的。窗台上,那个冰冷的金属打火机静静地躺着,壳子上那个巨大扭曲、咧着嘴的黄色蜡笔笑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和……孤单。
沈佳虞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兔子长长的耳朵。她的小脑袋里很乱,像塞满了软绵绵的、理不清的毛线球。那个“凶哥哥”好可怕……他砸窗户的样子,像森林里发怒的大黑熊!可是……她只是想让他笑一笑,像兔兔的嘴巴那样弯弯的……她给打火机画了笑笑了呀……为什么他还是那么凶?
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拒绝的茫然,让她心里闷闷的,像压了一块湿漉漉的棉花。
她抬起脸蛋,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病房那扇巨大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户。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但缝隙里透进来的、外面世界的光影,像一只无形的小手,挠得她心痒痒。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有树吗?有小鸟吗?
是不是……比这里好玩?
这个念头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她懵懂的心里悄悄发了芽。她看看紧闭的病房门,又看看那扇透着诱惑光线的窗户。照顾她的护士阿姨刚刚出去,说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一个大胆的、带着点冒险意味的想法,在她六岁的心智里迅速膨胀起来!
她慢慢地、像只警惕的小猫般从床上滑下来。赤着的脚丫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让她打了个小小的激灵。她抱着“兔兔窝”,悄无声息地挪到窗口。
她用力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瞬间,一大片温暖的、金红色的夕阳光芒涌了进来!窗外,是医院精心打理的后花园。高大的梧桐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着金黄的叶子,几只麻雀在草坪上蹦跳着啄食,远处隐约传来孩童嬉闹的笑声……一个充满色彩和声音的鲜活世界!
沈佳虞的小嘴微微张开,大眼睛里瞬间盛满了惊叹和向往!像打开了童话故事里通往仙境的门!
出去!她要出去看看!看看那些会跳舞的树叶!看看那些蹦蹦跳跳的小鸟!
她不再犹豫。立刻行动力。她踮起脚尖,用力拧开窗户的把手!幸好,这是医院为了通风设计的、可以开启的小窗!她轻轻推开了一条足够她钻出去的缝隙!
微凉的风带着草木的气息吹拂在她的小脸上。她回头看了看安静的病房,又看了看窗外那个诱人的世界。她抱紧了怀里的“兔兔窝”,像抱着唯一的勇气和伙伴。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身体极其灵活地、像只真正的小兔子一样,从那道窗缝里钻了出去!
扑通!
她落到了窗外的草坪上,摔了个小小的屁股墩。不疼!她立刻爬起来,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自由了!她终于出来了!
她抱着“兔兔窝”,迈开小短腿,像只刚出笼的小鸟,朝着最近的那棵飘着金黄树叶的大梧桐树跑去!她要去接那些会跳舞的叶子!要去追那些蹦蹦跳跳的小麻雀!
然而,她小小的身影和那身显眼的蓝白色条纹病号服,在黄昏的医院后花园里,如同一个移动的、懵懂无知的靶子。
花园深处,靠近医院围墙和一条僻静小径交汇的阴影里,两个穿着邋遢工装、浑身散发着劣质烟酒混合气味的男人,正蹲在灌木丛后,目光如同饿狼般扫视着过往的行人,寻找着容易下手的目标。
万能人(绑匪甲)大哥!看那边!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眼睛一亮,指着正追着一片落叶、开心地转着圈圈的沈佳虞
万能人(绑匪甲)那小丫头!病号服!看着脑子就不灵光!身边没大人!肥羊啊!
另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刀疤脸顺着方向看去,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贪婪和凶光
万能人(绑匪乙)妈的!真是送上门的!看着细皮嫩肉的,家里肯定有钱!抓走!老规矩!
两人对视一眼,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悄无声息地从阴影里钻出,一左一右,朝着那个沉浸在捡树叶快乐中的小小身影包抄过去!
沈佳虞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一片金灿灿的梧桐叶放进“兔兔窝”里,打算带回去给兔兔当被子。她开心地摸了摸兔子支棱出来的耳朵,小声说
沈佳虞兔兔,有漂亮叶子盖盖了哦……
突然!
两股浓烈的、带着汗臭和烟酒味的、令人作呕的气息猛地从身后笼罩了她!
她惊愕地抬起头!
两张带着狞笑的、丑陋而狰狞的脸,如同噩梦般出现在她眼前!巨大的阴影瞬间将她的身体完全吞没!
沈佳虞啊——!
沈佳虞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恐惧的尖叫!
一只带着厚厚老茧、散发着浓重烟味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巨大的力道让她瞬间窒息!另一只肮脏的手粗暴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沈佳虞兔兔窝
沈佳虞惊恐地瞪大眼睛,怀里的塑料饭盒脱手而出,掉在草地上,里面的白兔子玩偶和那片金黄的梧桐叶滚落出来。
万能人(绑匪乙) 老实点!小傻子!
刀疤脸凑近她耳边,恶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威胁和残忍
万能人(绑匪乙)再叫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