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東千寻,算半个男高;因为抑郁症,休学。考在三四线小县城里的重点高中,也没什么含金量就是了。压力倒也大,在这方面还是有 重点高中 的样子的。因为各种理由,反正是拿到医生的诊断证明,可以稍微回避一下生活。
家庭条件并不优越,我也就承载着父母的期望,一步步走到现在。直到渐渐扭曲得,失去人形。
小时候,坐在母亲的电瓶车上,在老家。乡间路上遇到熟人,总是要侧倾着电瓶车,单脚撑住地,和人两句,嘘寒问暖之类的。
我是父母,最骄傲的谈资。
我很幸福,可是轻松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回头看,才发现那幸福,正压在我的脊梁骨上。喘不过气,眼前因为缺氧,只看得到几片黑斑。背后,期待的眼光,暗箭一样地,穿透我的胸膛。
“或许只是我太敏感了吧,”曾经这样欺骗自己,“明明考上了重点高中,成绩也拿得出手,有家人,有朋友,完全是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只是独处时,那份空虚,欺骗不了自己。那苦涩且绵长的味道,真真切切地存在着。只是活在别人的脸色下。真正的我,想必已经被遗忘了吧,被层层包裹的,那个脆弱的灵魂。
想回到乡下。
兴许只是心血来潮吧,“想要逃离。”,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那里,——我的老家,已经没有人了,不会有人了。所以会欢迎我吗,但愿如此吧。
孤独的旅人,于是来到了 被遗忘的地方。
公交车到站,下车先逛逛吧,毕竟已经有段时间了。就头顶着大太阳,走在水泥路上,走在这片属于我的土地上。风吹得人,清清爽爽的,是泥土的味道。这就是,自由吗?
土埂纵横交错,土地被割的很规整。一格格田里,种的是小麦。小麦青绿着,穗粒一颗颗地,日渐饱满。夏天到了。农民伯伯,现在应该在午休吧,辛苦了。
也没地方好逛,就回家了。累了,闷头就睡。
做了关于土地的梦。
一个女孩,不认识。她就在这样的麦田里走着。伸着手,轻抚麦芒。麦浪于是起伏,和她的连衣裙一起,飘荡着,好柔软。像天上懒散的云一样。阳光照得人,暖暖的,像拥抱一样。
我不由得杵着,看出了神。「时间,要是能在此刻静止,就好了。」天真的,我这样以为。
哪怕能留得住时间,也不会留住幸福的。这份感动,只能出现在梦中。
“来钓蝴蝶吗?”耳边响起这样的声音,很灵动的感觉。我张嘴欲答,喉咙就痒了一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她就掏根木棍出来,一头缠条线,线连着两片纸片。棍一拉,两片纸片开合,倒也真像蝴蝶振翅。
于是就吸引了两三只白蝴蝶,追着,笑着,她被蝴蝶簇拥,像山茶花一样,美的让人自卑。
梦醒。眼前只有天花板,上面结着蛛网。
起早了,还是清晨,灰白的阳光从窗外洒下,朦朦胧胧的。梦里的明媚,刺痛着我的神经;现实的乏味,给世界蒙上一层纱。近在咫尺的幸福,遥不可及。
我就这样呆滞地,对着天花板愣神;她悄悄地,从我脑中流过。像飞鸟划破乌蒙蒙的天,飞向自由的天国。徒留我背负枷锁,匍匐在荆棘道上。
从堆满杂物的床上,支撑着起来了。下床,步履维艰,——地上也都是杂物。似乎只有在凌乱中,我才能保持稳定,窥见胸腔内,那颗震颤的心。
基本的洗漱还是可以做到的。照镜子的时候,发现眼角沾着粉末。是鳞粉吗?——因为蝴蝶来过,在梦里。要是真那样想,就没救了;分不清现实的人,最好是待在精神病院。咸的,所以是泪水蒸发的痕迹,是空虚的盐。原来身体在偷偷流泪吗?也是呢,放下防备,那我就只剩下敏感了,流泪倒成了我 存在的证明。
明明只是一场梦啊,这份压抑的心情,该怎么解释呢。或许是懊悔吧,没能一睡不醒,还得继续生活,继续辜负别人的期待。每次呼吸 都带着罪恶。
自杀未遂,需要负刑事责任吗?那我或许也算 半个杀人犯吧。杀人犯的罪恶感,比鳄鱼的眼泪 还要丑陋扭曲。我杀死了曾经那个,出色的自己。
想要杀死她。产生了这样卑劣的想法。
只是因为嫉妒,就产生了毁灭的欲望。果然还是杀人犯的思维啊。
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