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跳在阳光下

也许是曾经的玩伴，这样的现实 是梦的基础；又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梦是现实的预告。——我见到了她，不是梦。

小时候，毕竟都是老乡，几家的小孩见面多了 一来二去就成了玩伴。有时，连名字都不需要交换，只要蹲着一起 就可以一起玩泥巴，拍烟卡，能玩的东西多的很。

年纪大了，倒丢失了这份淳朴，开始竞争和猜忌。讨嫌。所以想着回乡下，碰碰运气，——说不定乡下就没有 那样的勾心斗角呢？

于是遇见她。

第一次见面是在池塘边。她蹲着，手里拿个纸杯，屏息凝神，原来是在捞蝌蚪。我看她脸上 稚气未脱，想来还是初中生。

捞了几粒，把纸杯挂在阳光下，地上出现光的影子。斑驳的光，跃动着；光落在水泥路上，蝌蚪游在光里。她扭头，可能是想分享这份喜悦吧，就发现了我。

我分明看见，她眼里 映着一潭星星的倒影。

被发现了，我问：

“你是谁家的小孩？”

她不语，先顿了顿，只是往我身后一指，是领居家。我的出现，似乎也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先前转身，想来是要找家人 分享喜悦吧。

毕竟我，只是个被世界排斥的废人。

她把纸杯塞给我，我一惊；她灿烂地笑着，往我身后跑去，我愣着。太阳照的人微微发晕，过了一会儿 ，她回来了，带着一阵清风。手上又捏着几只纸杯，塞给我两三只。她蹲下，拉拉我的衣角。是要我和她一起，捞蝌蚪。

我们之间 并没有言语上的沟通，但是也不需要就是了，——她的喜乐，从那眉眼弯弯间，满溢。那天的风，带着清香和凉意，从她的发梢 吹遍村庄；洋洋洒洒的，像春天的柳絮一样。

治愈 的感觉，像夏日的糖水冰棍，沁人心脾。我切实感受到，胸腔内的机械，在此刻运转，——原来，为自己而心跳，是这样的感觉吗。

被世界祝福的孩子，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我的眼前，被她晕染得，渐渐开始 有了颜色。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似乎要 就此别过了。

她是个哑巴。

我不明白，命运为何剥夺了她的声音，又给予了她星光般璀璨的笑顏。所以只是她静静地，幸福便从那抹笑容间流露，一点点淹没我。窒息的感觉。

我不敢和她的眼神交集，她的笑让我自惭形秽。原本就佝偻着的背，现在更驼了，尽显丑态。我耳边又响起心跳声。原来是心虚啊。眼前的一切，都昏昏沉沉的，她的笑渐渐模糊了。灰暗的空气，再次将我包裹。

只想逃离。

我的脸色应该很差吧，她看出了不对，知道我是中暑了。她扶着我坐下，在麦浪的阴影里。闭上眼，世界只剩下心跳声。

再睁眼时，她已经捏着正气水，蹲在我眼前了。

“谢谢你。”有气无力地飘着。

她只是单手扶着我的背，看着我喝下去。好难喝，一口浊气涌上咽喉。

至少是得救了，我大口呼吸着口气。原来只是活着，呼吸着，也能有如获新生的感觉吗？欠了个人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