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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青苔在石阶上蔓延

在阳光烂漫里,我们依偎着死去

哑巴的生活,并非只是无声。

她叫穗原瑠花,在分别时,她在手机上留下这样的讯息。在后续的交往中,我们熟悉了很多,我得以窥见一斑,对失语者的世界。

起因是一场重病,农村医疗条件不好,她高烧难退,也无处寻医。家里人医疗观念倒也薄弱,所以对着一个病人,他们选择叫魂,——就是认为瑠花的一缕魂飘走了,要把这魂叫回到本人身上,算是一种神秘的玄学仪式吧。

结果是病没好,留下了后遗症,——瑠花变成了哑巴。这对一个敏感的小姑娘来说,无疑是很沉痛的打击。

是后天失语,落差感满满占据了她的内心。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睡就是一整天;偶尔清醒的时候,也无事可做,只好发呆,或者装睡。

渐渐地,瑠花的朋友少了,她的世界,也就只剩下自己了。

某日,在家里人的央求下,瑠花走上街,想找找昔日的玩伴。可她分明听见,那群口无遮拦的东西,在背地里称呼她:“那个哑巴”。

气不过,瑠花只好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孤独的人,只好接触自然来消遣了吧。老家的风景不错,一个人倒也自由。

但内心对朋友的渴望,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噙着泪,多少个难眠的夜晚。但她只是故作坚强,依旧独来独往。

直到遇见,同样孤独的我。于是灵魂有了共鸣。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要一个朋友啊,无神的眼睛都浮现了星光。她直直把杯子塞给我,我也就不好逃跑了。小丫头,心思还挺缜密。

于是三天两头跑来找我。唉,生活完全被她打乱了。某天,下雨。她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凝望着房檐下的一角天空,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欣赏。

雨天可特殊,我找出一套备用的雨衣和雨靴。塞给她。她不解,只是跟着我,是怕我跑了?

然后她就被溅了一身水,——踩水坑。虽然我已经不再是该 踩水坑的年纪;只要她乐在其中就好。

事实也就是这样。我们一路嬉笑,从家踩到池塘边,捞一把水,高高泼起,水滴夹杂在雨里,落到身上,又和汗液一起淌下。玩得忘记了时间。这就是,只为自己而活的感觉吗。

空气湿哒哒的,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味。雨滴打在花叶上,雨声零落,淅淅沥沥的,混在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里。

自由的感觉。

兜帽下,她的头发还是湿了,结成一缕一缕的。头发贴在笑容的脸上。光是看着那副笑顏,心情就会被放松的感觉填满。

我常常会质疑自己,是否真的有享有幸福的权利,活得是否有意义。此刻,已经不需要那种顾虑了,抛诸脑后吧。我的人生,活着就是为了 这些美丽的记忆碎片吧。在纷扰的记忆中,我能抓住此刻的感动,回味着,忘记苦痛。只做自己。

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呢。或许,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残缺的部分。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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