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烬

手术室的无影灯刺得林墨睁不开眼，消毒水气味混着血腥味涌进鼻腔。他盯着头顶模糊的手术器械，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梧桐树下初见沈知夏的模样，女孩扎着歪歪扭扭的马尾，抱着素描本对他笑，发梢沾着金黄的梧桐絮。

“麻醉生效了，开始手术。”主刀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墨动了动手指，触到口袋里皱巴巴的诊断书——心肌恶性肿瘤，晚期。冰凉的手术刀划开皮肤时，他突然轻笑出声，原来命运早就替他做了决定。

沈知夏是在三天后醒来的。她摸索着心口处紧绷的绷带，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场车祸发生得太突然，林墨把她护在怀里，自己却被失控的货车撞飞。护士递来的信封里，只有短短一行字：“知夏，我们到此为止吧。”字迹潦草得不像出自向来工整的林墨之手，末尾还晕开一块深色水渍。

三年后的国际油画颁奖礼上，镁光灯聚焦在沈知夏苍白的脸上。她举起奖杯的手突然剧烈颤抖，喉间泛起铁锈味，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地涌出。雪白的丝绸裙摆上，晕开点点红梅。助手慌忙扶住她时，后台电视正在播放财经新闻：“神秘心脏碎片于黑市拍出千万高价，据悉该捐献者生前签署过器官保留协议......”

沈知夏僵在原地。颁奖礼后台的镜面长廊里，无数个她与无数个倒影对视，心口传来熟悉的钝痛。三年来，每当夜深人静，这颗心脏总会不受控地加速跳动，像有人在胸腔里擂鼓。此刻疼痛如电流窜遍全身，她终于看清新闻画面里那颗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心脏——左心室壁上，赫然刻着“沈知夏”三个小字，是林墨独有的瘦金体。

救护车的鸣笛声撕裂夜空。沈知夏躺在担架上，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霓虹。原来早在三年前，林墨就把他们的结局写进了血肉里。那些深夜里的心悸，那些无端的眼泪，都是他留在她身体里的最后温柔。当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他是否也在想，这是他能给她的，最盛大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