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巨石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陈默刚刚站立的位置，溅起的碎石如同密集的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激射向四面八方！烟尘如同沸腾的怒涛，瞬间吞噬了整片区域，混合着暴雨，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灰黄泥泞。
陈默的身影在巨石砸落的前一刹，如同鬼魅般贴着嶙峋湿滑的石壁侧移而出！动作谈不上迅捷如电，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精准和沉重感，仿佛每一步踏出，都提前预判了落石的轨迹和脚下最稳固的支撑点。
新生的骨骼在移动中发出细微的、如同金铁摩擦般的鸣响，肌肉纤维在焦黑血痂下强行拉伸，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被他冰冷的心神死死压制。
崩塌在加剧！头顶不再是零星的落石，而是大块大块的山岩如同天倾般轰然砸下！通道在扭曲、变形、消失！整个山腹都在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狂暴的雨水顺着新裂开的巨大缝隙疯狂倒灌，冰冷刺骨。
没有退路！只有前方那被烟尘、暴雨和不断坠落的巨石所遮蔽的、通往外界的一线生机！
陈默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绝对的冰冷沉静，如同深埋地底的玄铁。他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下沉，每一步踏出都深深陷入湿滑泥泞的碎石之中，却又在下一瞬爆发出与其瘦削身形绝不相符的恐怖力量，推动着身体在崩塌的通道中强行突进！
轰！一块桌面大小的岩石擦着他的后背砸落，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背上尚未脱落的焦黑血痂簌簌掉落，露出下方新生的、隐隐泛着灰玉光泽的皮肤，瞬间被冰冷的雨水和泥浆覆盖。
他毫不停顿，甚至没有回头。意念微动，丹田内那团缓缓旋转的混沌星云骤然加速了一丝！一股沉重凝练、如同液态山峦般的力量感瞬间充斥四肢百骸！他猛地侧身，屈膝，蓄力，然后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爆发！
砰！
脚下坚硬的岩石地面被生生踏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陈默的身体如同离弦的重矢，在千钧一发之际，从一个即将被两块交错砸落的巨岩彻底封死的狭窄缝隙中，强行挤穿了过去！
身后，是巨石轰然对撞的沉闷巨响，彻底断绝了退路。
前方，暴雨如注的黑暗山野，裹挟着冰冷自由的风，扑面而来！
陈默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最后一股崩塌的气浪狠狠推出了那如同怪兽巨口般不断吞噬山体的洞口！他在空中失去了平衡，重重摔落在洞口外一片泥泞湿滑、布满尖锐碎石的山坡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住，留下一条混杂着泥浆、血水和焦黑污垢的狼藉痕迹。
冰冷的暴雨无情地冲刷着他赤裸的上身，试图洗去污秽，却让新生的皮肤在寒冷中泛起一层细密的颗粒。他趴在泥泞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体内新生的、尚未完全适应的筋骨和经脉，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混合着雨水呛入肺腑的冰冷窒息感。
身后，是山体崩塌的恐怖轰鸣，如同大地在愤怒咆哮，烟尘冲天而起，又被暴雨狠狠压回地面。那处埋葬了古碑、埋葬了王魁、也埋葬了他过往一切卑微挣扎的洞府，彻底化为一片被泥石流覆盖的、死寂的坟场。
陈默挣扎着撑起身体，半跪在冰冷的泥水里。雨水顺着他的额发、鼻尖、下颌不断滴落。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幽深的眸子穿透雨幕，望向那片不断滑落泥石的山坡废墟。
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没有力量新生的激动。
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还有……必须立刻处理的“痕迹”。
王魁的尸体，还留在里面。连同他的储物袋，他的身份令牌，他的一切……都随着洞府的崩塌被深埋。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青阳门死了个外门执事，尤其是一个掌管杂役、油水丰厚、还牵扯到某些内门弟子利益的执事，绝不会无声无息。追查是必然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成为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必须……彻底抹掉！
一个念头，冰冷而清晰地在陈默脑海中浮现。
他缓缓抬起那只刚刚拂灭了火鸦、此刻覆盖着泥浆和血痂的右手。意念沉入丹田，小心翼翼地引动那团缓缓旋转、带着原始混沌气息的星云核心。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沉重凝练到令人心悸的灰色气流，如同一条沉睡的毒蛇，被他从丹田深处缓缓抽离，艰难地引导着，沿着那条新生的、坚韧却同样带来剧痛的混沌主脉，向上蔓延。
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在脆弱的管道中强行推进！陈默的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混合着雨水滑落。他咬紧牙关，强行维持着意念的稳定。
灰色的气流终于艰难地抵达掌心劳宫穴！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一点微弱的、近乎难以察觉的灰色火星，在他掌心劳宫穴的位置，悄然浮现！
这火星，比烛火还要微弱，在狂暴的雨幕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冰冷的雨水浇灭。它没有寻常火焰的灼热光亮，反而像是一滴浓缩了无尽黑暗与死寂的墨汁，在雨水的冲刷下，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都感到不适的阴冷气息。
混沌灵火！
《九劫涅槃经》赋予他的，不仅仅是混沌灵力，更有与之同源、诞生于毁灭熔炉核心的……混沌之火！焚灭万物，归于混沌！
陈默的眼神，如同万载寒冰。他不再犹豫，拖着疲惫剧痛的身躯，一步一步，顶着倾盆暴雨，再次朝着那片仍在零星滑落泥石、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崩塌洞口走去。
洞口已被巨石和泥浆堵塞了大半，仅剩下一个狭窄、不断渗着泥水的缝隙。浓郁的血腥味和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从缝隙中弥漫出来。
陈默停在缝隙前，缓缓蹲下身。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脊背流淌。他将那只凝聚着灰色火星的手，缓缓探入那狭窄、湿滑、不断渗着冰冷泥水的缝隙深处。
意念集中！
丹田内混沌星云再次加速旋转！更多的力量被强行抽取，注入掌心那一点微弱的火星！
嗤——！
火星猛地跳跃了一下！灰色的光芒瞬间变得凝实了一分！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绝对湮灭气息的高温，骤然爆发！但这高温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极度凝聚！
雨水在距离火星半寸之处，瞬间汽化！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连水汽都无法靠近，便被彻底分解、吞噬！
陈默的手，如同探入滚烫的岩浆，剧痛瞬间沿着手臂蔓延！新生的、坚韧的皮肤也无法完全隔绝这源自混沌核心的恐怖力量！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碳化！但他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片冰冷的狠厉！
他的指尖，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触碰到了！
冰冷、僵硬、带着粘稠湿滑的触感——那是王魁尸体的手臂！
就是现在！
“焚！”
陈默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破碎的音节。
嗡！
掌心那一点凝聚到极致的灰色火星，骤然脱离了他的掌控！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灰色细线，瞬间没入了王魁的尸体！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冲天的火光。
只有……消融！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最脆弱的冰雪之上！
王魁的尸体，从接触点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无声无息地“塌陷”下去！血肉、骨骼、筋络、衣物……所有构成他存在的一切物质，都在那点灰色火星的侵蚀下，迅速失去结构，分解、汽化、最终化为一种极其细微的、灰黑色的、散发着淡淡焦糊味的粉末！
这过程寂静得可怕，只有雨水的哗啦声和山石滑落的沉闷声响作为背景。灰色的粉末混合着渗入的泥水，迅速被冲刷、稀释，再也看不出丝毫痕迹。
陈默的手在缝隙中缓缓移动。指尖所过之处，那恐怖的灰色火星如同跗骨之蛆，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属于王魁的痕迹。衣物、毛发、储物袋的残片、身份令牌……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灰色的湮灭之力下，归于虚无。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流逝。陈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维持这混沌灵火对他新生不久、极其脆弱的本源是巨大的负担。丹田内那团混沌星云旋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光芒黯淡。每一次火星的跳跃，都像是在抽取他的生命力。手臂上被灼烧碳化的皮肤不断蔓延，带来钻心的剧痛。
但他没有停下。眼神冰冷如初，动作稳定而机械，如同最精准的刽子手。
终于，缝隙深处，属于王魁的最后一点血肉气息，彻底消失。
陈默猛地抽回手！
那只手，从指尖到小臂，覆盖着一层焦黑的碳化硬壳，如同烧焦的枯枝，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和湮灭的气息。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跌坐在冰冷的泥水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内脏灼烧般的痛楚。丹田处传来阵阵空虚的绞痛，仿佛被彻底掏空。
雨，更大了。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焦黑的手臂，冲刷着他身上混合着泥浆、血痂和焦糊污垢的狼藉，也冲刷着洞口那处彻底归于平静的泥泞缝隙。
最后一点痕迹，被暴雨抹去。
陈默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他望向山下，青阳门的方向。零星的灯火在厚重的雨幕中摇曳，如同鬼火。
他缓缓抬起那只焦黑碳化的左手，五指艰难地屈伸了一下，焦黑的硬壳裂开细密的纹路，露出下方新生的、隐隐透着灰玉光泽的皮肤。
这只手，杀过人，焚过尸，承受过混沌之火的灼烧。
它不再干净。
他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焦黑的手臂垂在身侧，每一次晃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撕下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襟下摆，忍着剧痛，将焦黑碳化的左臂，连同那新生的、引人注目的灰玉色皮肤，一层层、一圈圈地紧紧缠绕包裹起来，直到完全覆盖，看不出异常。
做完这一切，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泥土、雨水和淡淡的焦糊味。
然后，他迈开脚步，不再看身后那片崩塌的废墟，拖着疲惫剧痛、却蕴含着新生混沌力量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山下那片代表着秩序、规则，也代表着更多倾轧与危险的零星灯火走去。
单薄的身影，渐渐融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
身后，只有山风呜咽，雨落如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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