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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药渣藏金

凡人九劫

柴房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赵峰那令人窒息的审视目光和执法堂弟子离去的脚步声。陈默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冷汗浸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余韵尚未平息。

刚才那一瞬,赵峰的神识扫过药鼎的刹那,如同冰冷的刀锋悬于颈侧。若非那层污秽药垢的完美伪装和混沌之力对沉星金魄气息的强行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暂时蛰伏。赵峰眼中那深藏的怀疑和烦躁,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补齐青罡石料?那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落下的绞索。

陈默幽深的目光,穿透破败门板的缝隙,投向杂役区深处那片终日弥漫着苦涩烟火气的区域——外门药园。

那里,有堆积如山的废弃药渣,是天然的掩护。

那里,有无人看管的低劣地火火口,是熔炼的唯一可能。

那里,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完成那件必须之事的……险地!

他支撑着身体站起,左臂包裹处的灼痛和丹田的空虚感依旧如影随形。他走到墙角,掀开青砖,取出王魁的储物袋。意念探入,取出最后两粒提纯过的玉白色“回气丹”,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

温和的药力散开,驱散了些许寒意,抚平了内腑最剧烈的灼痛,疲惫的精神也恢复了一丝清明。虽然距离痊愈遥遥无期,但至少,支撑他走到药园,应该够了。

他脱下身上那件沾满泥污血迹的破旧外衣,换上了王魁储物袋里一套相对干净、但同样是最普通的灰褐色杂役短衫。又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洗去部分污垢和冷汗,让苍白的脸色不至于太过骇人。最后,他再次检查了左臂的包裹,确保焦黑的碳化和新生的灰玉色皮肤被完全遮掩。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柴房门,迎着杂役区清晨湿冷的空气,朝着药园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外门药园,被一道低矮的、爬满枯藤的土墙圈起。尚未走近,一股极其复杂、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便扑面而来——新鲜药草被榨取汁液后的草木腥气,药渣反复熬煮后的焦糊苦涩,劣质炭火燃烧的呛人烟味,还有无数药性冲突后腐败变质的恶臭……种种气息混合发酵,如同无形的粘稠泥沼,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药园入口处,几名穿着同样灰褐色短衫、但脸色麻木、眼神浑浊的杂役弟子,正麻木地将一车车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药渣,倾倒进围墙外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里。深坑边缘焦黑,坑底堆积的药渣早已腐烂发黑,散发着滚滚热气和刺鼻的硫磺恶臭。那是药园处理废料的地方——焚渣坑。坑底深处,连通着地肺,有天然的地火脉分支溢出,温度极高,足以焚化大部分药渣。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等着下崽呢?”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管事服饰、身材干瘦、眼袋浮肿的中年男子,手里拎着一根油亮的藤条,正不耐烦地抽打着空气,驱赶着推车的杂役。正是药园的低级管事,刘扒皮。

陈默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入口处所有人的目光。推车的杂役们麻木地瞥了他一眼,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块移动的石头。而刘扒皮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却如同发现了新玩具的鬣狗,瞬间亮了起来。

“哟呵?”刘扒皮拖着长腔,晃着藤条踱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陈默,目光在他包裹的左臂和苍白的脸上停留,嘴角咧开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这不是我们青阳门‘大名鼎鼎’的陈大废物吗?怎么?劈柴担水混不下去了,跑我们药园来讨饭了?啧啧啧,瞧瞧这胳膊,瞧瞧这脸色,昨儿个是掉粪坑里被猪拱了?”

刺耳的嘲讽引来几个麻木杂役低低的嗤笑。

陈默停下脚步,微微低着头,声音沙哑平静:“刘管事。弟子陈默,奉执法堂赵峰执事之命,伤愈后需尽快完成王魁执事交代的青罡石料搬运。奈何伤势沉重,恐难胜任。听闻药园需人手处理废料,特来应征,换取些许疗伤之资。”他刻意提到了赵峰和王魁的名字。

刘扒皮脸上的讥笑微微一滞。执法堂赵峰?那可是他绝对惹不起的人物。他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重新打量陈默,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和分量。

“赵执事……让你来的?”刘扒皮的语气收敛了些许刻薄,但依旧带着浓浓的怀疑和不耐,“就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能干什么?别死在老子药园里晦气!”

“弟子只需些轻便活计,如看管火口,倾倒药渣即可。”陈默语气依旧平静,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不敢求灵石,只需管事允些废弃药渣,熬煮些汤水敷伤止痛便感激不尽。”他提出了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请求。

“废弃药渣?”刘扒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藤条指着远处那散发着恶臭的焚渣坑,“那玩意儿?你要多少有多少!管够!熬汤喝都行!哈哈哈!”他放肆地大笑起来,仿佛陈默的要求愚蠢至极。

周围麻木的杂役也跟着发出几声干涩的哄笑。

“行了行了!”刘扒皮笑够了,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算老子今天发善心!看你小子也活不了几天的可怜样!进去吧!最里面那个‘戊字号’废料间,归你了!把里面那些堆了八百年的药渣给老子清干净!顺便看着点旁边那个快熄火的地火口!要是让它灭了,耽误了丹师老爷们的事情,老子扒了你的皮熬油点灯!”

他随手一指药园深处一个最偏僻、靠近山壁的角落。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间低矮破败的石屋,石屋旁边,一个用粗糙黑石垒砌的简易火口正冒着微弱的、带着硫磺味的烟气,正是药园最边缘、火力最弱、也最不受重视的一处地火分支。

“谢管事。”陈默微微躬身,不再多言,径直朝着刘扒皮所指的“戊字号”废料间走去。对于周围的哄笑和刺鼻的恶臭,他恍若未闻,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一丝冰冷的火焰悄然跃动。

戊字号废料间。

推开那扇几乎要散架的木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药渣腐败味、金属锈蚀味、硫磺味和浓郁灰尘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陈默脸上,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屋顶几个破洞漏下惨淡的天光。地面上、墙角里,堆积着如同小山般的、乌黑粘稠的废弃药渣!这些药渣不知堆积了多久,早已板结成块,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败气息。药渣堆里,还混杂着大量破碎的陶罐碎片、锈蚀的金属残渣、烧焦的木炭碎块……简直就是一座垃圾山!

而在石屋最内侧,紧挨着山壁的地方,开着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黝黑洞口。一股微弱却持续的地热气息混合着硫磺味,正从洞口内缓缓溢出。洞口外,便是刘扒皮所说的那个“戊字号”地火口——一个用粗糙黑石简单垒砌的方形火塘。火塘底部,只有几块暗红色的石头在极其微弱地散发着热量,几点可怜的火星在石缝间明灭,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火塘边缘,散落着一些尚未完全焚尽的焦黑药渣块。

环境恶劣到了极致!

但这,正是陈默需要的!

他反手关上破门,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喧嚣和窥探的目光。幽深的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污秽废料,最终定格在那个冒着微弱烟气的地火口上。

第一步,清理出空间,掩人耳目。

第二步,利用这微弱的地火……熔鼎取金!

他不再犹豫,走到那座散发着恶臭的药渣山前,伸出右手,抓住一块板结得如同岩石般的黑色药渣块。

入手冰冷、沉重、粘腻。刺鼻的腐败气味直冲脑门。

“起!”

他低喝一声,腰腹发力!丹田内那点混沌星云骤然加速旋转!一丝沉重凝练的混沌灵力瞬间灌注右臂!新生的筋骨发出细微的嗡鸣!

嗤啦!

那块足有脸盆大小、沉重无比的板结药渣块,竟被他硬生生从堆积如山的废料中撕扯了出来!粘稠的黑色拉丝如同恶心的触手!

陈默双臂肌肉贲张,额角青筋跳动,拖着那块沉重的药渣块,一步一步走向屋外那个巨大的焚渣坑!

沉重的脚步踏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沿途,一些正在倾倒药渣或搬运材料的杂役纷纷侧目,麻木的眼神中透出些许惊讶。这个看起来重伤垂死的废物,力气……似乎不小?

陈默无视了所有目光。他走到深坑边缘,坑底翻腾的灼热硫磺恶臭几乎让他窒息。坑壁上布满了流淌的、半凝固的黑色粘稠物,如同地狱的熔岩。他双臂猛地发力,将那块沉重的药渣块狠狠抛入深坑!

噗通!

沉闷的声响。药渣块砸入坑底滚烫的粘稠废料中,溅起一片恶臭的黑浆,瞬间被下方涌出的高温地火吞没,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一缕更加刺鼻的黑烟升腾而起。

一次,两次,三次……

陈默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往返于戊字号废料间和巨大的焚渣坑之间。每一次,都拖拽着沉重无比的板结药渣块,在泥泞中留下深深的足迹,然后将其投入那吞噬一切的深坑。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鬓角流淌而下,混合着灰尘和药渣的污垢,在他脸上、脖子上冲刷出道道泥痕。破烂的灰褐色短衫早已被汗水和污渍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却蕴含着惊人力量感的轮廓。左臂包裹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伤口,但他眼神冰冷,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丹田内,混沌星云疯狂旋转,压榨着每一丝力量。新生的经脉在灵力高速运转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需要这种高强度的消耗!需要汗水!需要疲惫!需要这满身的污秽和刺鼻的药渣恶臭!这是他最好的伪装!是他“重伤未愈却拼命干活”的证明!

“嗬……嗬……”粗重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废料间和深坑之间回荡。

周围的杂役们从最初的惊讶,到麻木,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这个沉默的、如同疯子般干活的“废物”,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狠劲和冰冷,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不适,下意识地远离戊字号区域。

刘扒皮远远地瞥了一眼,看到陈默真的在玩命清理那堆“万年垃圾”,还顺带看着那口半死不活的地火,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算你小子识相”,便不再理会,继续挥舞着藤条去别处找茬了。

时间在沉重的脚步和粗重的喘息中流逝。日头渐渐西斜。

戊字号废料间内,那座如同小山般的药渣堆,终于被清理掉了大半!露出了坑洼不平、同样覆盖着厚厚污垢的地面。空间显得宽敞了许多,空气似乎也没那么令人窒息了——虽然依旧弥漫着刺鼻的恶臭。

陈默拖着最后一块较小的药渣块,将其投入深坑。他站在坑边,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雨下,滴落在滚烫的坑沿,瞬间蒸发。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左臂的剧痛和丹田的空虚感更加清晰。

但,他的眼神却更加明亮锐利。

空间,清理出来了!

伪装,已经完成!

接下来……就是正戏了!

他缓缓直起身,幽深的目光扫过四周。药园里人影稀疏,大部分杂役都在准备收工。戊字号区域更是如同被遗忘的角落,无人关注。

他转身,走回戊字号废料间。反手,将破旧的门板虚掩。

昏暗的光线下,他走到墙角。那里,堆放着最后清理出来、相对干燥些、尚未完全板结的废弃药渣。他双手飞快地动作起来,将这些散发着苦涩腐败气味的黑色药渣块,围绕着那个冒着微弱烟气的地火口,一层层、一圈圈地堆砌起来!

动作精准而快速。很快,一个半人高的、由乌黑药渣块垒成的粗糙“围墙”,便将那个戊字号地火口连同旁边的黝黑洞口,严严实实地包围在了中央!只留下上方一个不大的开口,供烟气排出。

这个由废弃药渣垒成的“堡垒”,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气味,本身毫无价值,却成了此刻最完美的屏障!隔绝了视线,也混淆了气味!

做完这一切,陈默没有丝毫停歇。他走到石屋内侧,那个黝黑的、散发着地热气息的洞口前。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他毫不犹豫地弯腰钻了进去。

洞口内是一条向下倾斜、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甬道。甬道四壁是粗糙开凿的山岩,湿滑冰冷,布满了滑腻的青苔。越往下,硫磺味和地热气息越浓,空气也越发灼热。

走了约莫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不大的天然洞穴出现在眼前。洞穴中央,一个脸盆大小的天然地穴正在“汩汩”地冒着暗红色的粘稠气泡!气泡破裂,散发出刺鼻的硫磺气体和灼人的热浪!暗红色的岩浆如同粘稠的血液,在穴口缓缓涌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这里,正是戊字号地火口真正的源头!虽然只是地肺火脉最微末的一丝分支,火力远不如那些供应炼丹室的主火口,但其温度也足以熔金化铁!

洞穴内温度极高,空气扭曲,石壁被常年烘烤得滚烫发红。刺鼻的硫磺味几乎令人窒息。

陈默站在洞口,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汗水瞬间蒸干,皮肤传来阵阵灼痛。他幽深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汩汩涌动的暗红岩浆。

就是这里!

他不再犹豫,转身退出洞穴,回到戊字号废料间。目光,最终落在那口被废弃在角落、毫不起眼的破旧三足药鼎上。

他走到药鼎旁,双手抓住沉重的鼎身。丹田内混沌星云再次疯狂旋转,沉重的混沌灵力灌注双臂!

“起!”

一声低沉的闷喝!沉重的黑铁药鼎竟被他硬生生抱起!锈迹斑斑的鼎足离地!

他抱着这口沉重的破鼎,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被废弃药渣垒砌的“堡垒”,走向堡垒中心那个冒着微弱烟气的地火口!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下巴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渍。左臂包裹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眼神冰冷如铁。

终于,他走到了地火口前。

火塘底部,那几块暗红色的石头依旧在微弱地散发着热量,几点火星苟延残喘。

陈默双臂发力,将沉重的药鼎,对准了火塘口,缓缓地、稳稳地……放置了下去!

咚!

沉重的鼎足与滚烫的黑石火塘接触,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黑铁药鼎,三足稳稳地架在了戊字号地火口之上!

鼎腹底部,距离下方那几块散发着微弱热量的地火石,不足三寸!

陈默缓缓松开手,后退一步,剧烈地喘息着。灼热的气浪烘烤着他的脸,汗水瞬间蒸干,留下一层白色的盐渍。他幽深的目光,死死盯着鼎腹底部。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引动地火,熔开药垢,取出沉星金魄!

他需要更猛烈的火焰!

意念沉入丹田,混沌星云核心处,那点凝实的灰色火星骤然跳跃起来!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原始湮灭气息的混沌灵力,被小心翼翼地引导而出,沿着剧痛的经脉,艰难地汇聚于右手食指指尖!

嗤!

指尖皮肤再次焦黑碳化!一点微不可察的灰色湮灭光点浮现!

目标——地火口底部,那几块暗红色的地火石!

去!

意念锁定!灰色的湮灭光点化作一道无形的射线,瞬间没入其中一块地火石的核心!

滋——!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声响!

那块被混沌湮灭之力击中的地火石,内部沉寂的火力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油桶,瞬间被点燃、引爆!

轰!

一股远比之前猛烈数倍、带着硫磺恶臭的暗红色火焰,猛地从地火石内部喷涌而出!如同一条被激怒的火蛇,狠狠舔舐在药鼎的底部!

整个戊字号地火口,火光骤然一盛!

灼热的气浪猛地扩散开来!周围垒砌的药渣“堡垒”表面,瞬间腾起缕缕青烟,散发出更浓烈的焦糊苦涩气味!

鼎腹底部,那层厚厚乌黑的药垢,在突如其来的猛烈地火舔舐下,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开始软化、冒泡、散发出刺鼻的浓烟!

成了!

陈默眼中精光爆射!他强忍着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浓烟,意念死死锁定鼎腹深处那个被药垢包裹的疙瘩!

快!再快一点!在火焰惊动他人之前!

暗红色的地火,在混沌之力的催化下,疯狂地舔舐着厚重的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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