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空间,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中央光幕上,港口黑手党那庄严肃穆(或者说杀气腾腾)的干部就任大厅景象还在无声流淌。高台上,森鸥外(年轻版)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广津柳浪姿态恭敬。大厅两侧,黑衣成员肃立如林。
而大厅中央,那个身着高级定制黑西装、却被繁复绷带缠裹得如同行为艺术品的少年干部太宰治,正漠然地站在那里,露出的那只鸢色眼睛倒映着冰冷的光影。
但空间里,没有人再看屏幕。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现实中的太宰治身上!
他低着头,湿漉漉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宽大的沙色风衣袖子被他死死地、慌乱地向下拉扯着,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刚才不小心暴露的那一小截手腕——以及手腕上那些狰狞的、深褐色的、如同丑陋蜈蚣般盘踞的旧伤疤!
他整个人蜷缩着,身体绷紧得像一块被过度压缩的弹簧,剧烈地、无声地颤抖着。那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恐慌和羞耻感,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将他彻底包裹、淹没、窒息!
比被围观儿歌更甚!
比被认证为“语言武器”更甚!
比被嘲笑“绷带批发商”更甚!
这是他最深的、最不堪的、用层层绷带和玩世不恭的笑容拼命掩藏的溃烂伤疤!是他灵魂深处那自我毁灭欲望最直接的物证!是他极力想否认、想遗忘、想抛弃的那个丑陋、脆弱、真实的“太宰治”!
现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暴露在侦探社关切(国木田的震惊、与谢野的审视、敦的惊恐)、港口Mafia审视(森鸥外的冰冷评估、红叶的复杂、樋口的瑟缩)、以及那个混蛋蛞蝓错愕的目光之下!
死寂!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令人窒息的死寂!
冰冷电子音的警报,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死寂中敲响:
【警告!高维因果干涉阈值临界!‘复活程序’关联能量异常活跃!重复!‘复活程序’关联能量异常活跃!】 那机械的、毫无感情的合成音,此刻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在每个人心头重重锤击!
嗡——!!!
随着警报声落,整个纯白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晃动,而是一种…空间的本质在嗡鸣!光线开始扭曲、闪烁!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消毒水和新书纸张的味道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铁锈和硝烟气息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所取代!那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汐,冲刷着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带来一阵阵眩晕和莫名的悸动!
更令人惊骇的是,空间中央那片巨大的光幕!
光幕上原本清晰的港口黑手党就任大厅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开始剧烈地扭曲、闪烁、拉伸!色块疯狂地跳跃、融合!在那片扭曲的色块风暴中心,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带着某种温暖质感的暗红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闪烁着、挣扎着!
那光芒…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穿着米色外套、有着蓬乱红发的男子轮廓!
织田作之助!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残影,但那熟悉的轮廓,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在太宰治死寂的心湖里激起滔天巨浪!
“呃…!” 太宰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黑发下,那双空洞的鸢色眼睛骤然收缩到极致!瞳孔深处,那片冻结的虚无冰原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着巨大希冀和更深恐惧的剧烈光芒狠狠撕裂!他死死盯着光幕上那抹转瞬即逝的暗红残影,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织…织田作…?” 一声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嘶哑低喃,从他颤抖的唇间溢出。是幻觉吗?还是…那该死的“复活程序”…真的启动了?!
空间里的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
“空间在震动!能量…好强!” 国木田独步脸色发白,扶住旁边同样站立不稳的敦。
“织田作先生?!” 敦也看到了那抹残影,失声惊呼,眼中瞬间涌上泪水。
“能量源头…是太宰!” 江户川乱步翠绿色的眼睛完全睁开,锐利地扫向剧烈颤抖的太宰,“他的情绪…那些伤疤…是锚点!触发了因果线!”
福泽谕吉周身剑气勃发,强行稳住身形,冰冷的眸子死死锁定光幕上那闪烁的暗红光芒,又看向痛苦不堪的太宰,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动容和凝重。与谢野晶子握紧了柴刀,眼神复杂。
港口Mafia那边,尾崎红叶用折扇死死抵住胸口,脸色凝重。樋口一叶吓得抱头蹲下。被静音的森鸥外,看着光幕上闪烁的织田作残影,再看向太宰手腕(虽然被盖住)的方向,紫眸深处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惊愕和…一丝无法掌控局势的阴沉!爱丽丝的投影在他身边焦急地挥手。
中原中也强行稳住被能量潮汐冲击的身体,钴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光幕上那抹暗红残影,再看看太宰那副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巨大情绪撕裂的样子,脸上幸灾乐祸和烦躁的表情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混杂着震惊、错愕和…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极其细微的慌乱的空白。
“混…混蛋…搞什么鬼…”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就在这空间剧震、能量狂暴、人心惶惶的临界点上——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一个强行介入的稳定程序,带着最高权限的压迫感,再次响彻空间!声音比之前更加洪亮,甚至盖过了空间的嗡鸣!
【检测到‘复活程序’关联能量因‘深层创伤锚点’暴露而异常活跃!】
【活跃能量源锁定:太宰治(手腕疤痕)——高浓度‘存在之痛’及‘织田作之助’因果关联。】
【活跃能量指向:织田作之助(死亡态)——存在痕迹正被高维能量强行‘锚定’!】
【警告!当前能量活跃度超出安全阈值!强行锚定可能导致因果链断裂或空间崩溃!】
【启动最高优先级压制程序!强制转移能量焦点!】
【能量压制目标:森鸥外(核心关联者:太宰治‘教育者’)。】
【场景强制锁定:回溯锚点‘效率至上’教导现场!】
【能量分流启动!以‘森式PUA’负面情绪对冲‘存在之痛’!】
【执行!】
嗡——!!!
一道更加刺眼的白光瞬间从空间穹顶落下,如同巨大的探照灯,狠狠笼罩在光幕上!
光幕上那片扭曲闪烁、暗红光芒挣扎的色块风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覆盖!
港口黑手党就任大厅的景象瞬间消失!
空间的剧烈震动和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潮汐,也如同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平息下来!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硝烟味和众人急促的喘息声。
光幕上的画面,再次清晰。
不再是肃杀的大厅,而是一间光线柔和、铺着深色地毯、有着巨大落地窗和昂贵红木书房的房间。显然是首领办公室。
年轻的森鸥外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依旧穿着那身立领大衣,猩红围巾搭在椅背上。他脸上带着温和从容的微笑,紫罗兰色的眼眸在镜片后闪烁着理性的光芒。他面前,站着一个看起来更小一些、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太宰治。
少年太宰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身上的绷带似乎比干部时期少一些,但依旧缠绕着脖颈和手腕。他微微低着头,露出的鸢色眼睛带着一丝这个年纪特有的、尚未被完全打磨掉的稚嫩和…不易察觉的戒备。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看,太宰君。” 森鸥外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如同教导优秀学生的温和语气开口,手指轻轻点了点少年太宰放在桌上的文件。
文件上是几组复杂的数据和图表,似乎是关于某个敌对组织的据点分布、人员配置、火力评估以及…港口黑手党可能付出的进攻代价(人员伤亡、弹药消耗、时间成本)。
“这是情报组耗时两周,牺牲了三名优秀的线人,才拿到的核心数据。” 森鸥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丝毫对牺牲者的惋惜。
他拿起一支昂贵的钢笔,在文件上某个据点标识上画了一个醒目的红圈。
“根据评估,这个据点,是他们的物资中转核心,也是防御相对薄弱的环节。” 森鸥外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少年太宰身上,带着一种考校的意味,“如果由你负责指挥拔除这个据点,你会怎么做?动用多少人?多少火力?预计耗时多久?伤亡…控制在多少?”
少年太宰看着那个红圈,又看看文件上冰冷的伤亡预估数字,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计算,然后才低声开口,报出了一个数字:“…三十人,标准火力配置,强攻…预计两小时,伤亡…控制在十人以下。”
森鸥外听着,脸上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他轻轻摇了摇头,那姿态像一个耐心纠正学生错误答案的老师。
“太保守了,太宰君。” 他拿起钢笔,在那个据点标识旁边,另一个看起来防御更严密、标注着“重要实验室”的据点,画了一个更大的红圈!
“情报显示,他们的核心研究人员和最新研发的武器原型,都在这里。” 森鸥外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兴奋,“拔掉这里,不仅能摧毁他们的研发能力,还能缴获关键技术和样本,价值…远超那个物资据点。”
少年太宰看着那个“实验室”据点,又看看文件上标注的、远超“物资据点”的防御力量和预估伤亡数字,露出的那只鸢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和…抵触。
“但是…这里防御更强,预估伤亡会…” 他试图反驳。
“伤亡?” 森鸥外微笑着打断了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天真的笑话。他身体微微前倾,紫眸透过镜片,锐利地注视着少年太宰的眼睛,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冷酷:
“看,太宰君。”
森鸥外的手指再次点在文件上,指尖划过那冰冷的伤亡预估数字,如同划过一串无关紧要的代码。
“这就是‘效率’。”
他的声音清晰、平稳,像在阐述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用最小的代价(他点了点物资据点),换取看似安全的‘成果’,只是低效的消耗。”
“而集中力量(他的手指重重敲在实验室据点上),承担可控的、必要的风险(伤亡数字在他口中轻描淡写),去获取最大化的、影响深远的收益(技术和样本)…”
森鸥外的嘴角勾起一个优雅而冰冷的弧度,紫眸中闪烁着名为“最优解”的、毫无感情的光芒。
“——这才是真正的‘效率’。”
他微微后靠,目光带着审视和期待,看着少年太宰:
“明白了么?在这个世界,衡量一切的标准,不是过程,不是‘牺牲’了多少无谓的东西(比如情感?比如对伤亡的犹豫?),而是最终的…‘结果’。只有结果,才具有‘价值’。”
“用最小的‘投入’(包括人命),换取最大的‘产出’(利益、权力、秩序)。”
“这,就是‘最优解’。”
空间里,一片死寂。
只有森鸥外那温和却冰冷刺骨的话语在回荡。
“效率”。
“代价”。
“投入”。
“产出”。
“结果”。
“价值”。
每一个词,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扎进太宰治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现实中的太宰,身体猛地一颤!刚刚因为空间震动和织田作残影而激起的那点希冀和光芒,瞬间被这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教导”彻底浇灭!一股更深的、混合着恶心、反胃和自我厌弃的寒意,再次席卷全身!他死死攥着盖住伤疤的袖子,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而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一个最高法庭的审判者,在森鸥外话音落下的瞬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极其辛辣的嘲讽,轰然响起!
【哔——!检测到核心‘教育’场景!】
【行为主体:森鸥外(港口黑手党首领/前军医)。】
【教育对象:太宰治(少年期/高潜力股)。】
【教育内容:‘效率至上’、‘最优解’核心理论灌输。】
【关键论点拆解:】
【1. 人命=可量化‘代价’/‘投入’(单位:个)。】
【2. 情感(如对伤亡的抵触)=无谓之物/阻碍效率的‘杂质’。】
【3. 过程=无意义。结果=唯一‘价值’标尺。】
【4. 世界运行法则=冰冷‘投入产出比’计算。】
【系统评估:该理论体系逻辑自洽,极具实用主义(反人性)吸引力。对塑造高效、冷酷、目标导向型‘工具’效果显著。】
【风险提示(血红色加粗闪烁):】
【警告!警告!该‘教育’方式对目标个体(太宰治)心理健康具有毁灭性打击!】
【极高概率导致以下‘产品故障’:】
【 情感模块永久性损伤或剥离(无法修复)。】
【存在意义认知扭曲(绑定于外部‘价值’产出)。】
【深层自毁倾向(当无法产出‘价值’或认知冲突时触发)。】
【终极BUG:‘为什么活着?’无解死循环。】
【系统弹幕(终极判决版):】
【‘森式最优解育儿套餐’终极风险告知书:】
【本品(教育方式)内含剧毒精神成分,长期服用可致‘人’性坏死,‘工具’性增生!】
【副作用明确:99.99%概率导致目标心理变态,100%概率引发严重存在主义危机!】
【售后免责声明:】
【因用户(森鸥外)未遵循《智慧生命心理健康养护基础指南》,强行安装高危‘效率至上’操作系统!】
【导致产品(太宰治)出现上述‘心理故障’及‘自毁倾向’等严重问题!】
【本系统及制造商(宇宙意志?)概不负责!不予保修!不退不换!】
【最终警告(血红色大字占满屏幕):】
【该教育方式已触发多位面‘反人类罪’预警!普通家长!请!勿!模!仿!】
【违者后果自负!您的‘产品’出现任何心理崩坏或自毁行为,本系统将启动跨位面‘遗弃儿童’举报程序!并附赠《如何成为合格监护人》手册(地狱冷笑话版)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