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还在那灰扑扑的湖边记忆里飘着。刚才斯内普被埃弗里他们羞辱完、狼狈逃走的样子，还有他吼那句“关我什么事”时眼里的痛苦，让哈利心里头堵得慌。这感觉，跟他以前光知道斯内普讨厌他爸、讨厌他，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景象又晃了晃，像是水纹散开。光线亮了些，空气里带着青草和湖水的潮湿气味。还是在湖边，但换了棵树，更大些。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哈利看到了年轻的莉莉和斯内普。他们俩坐在树荫底下，离得不远不近。莉莉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魔药书，膝盖上摊着几张羊皮纸，羽毛笔搁在一边。她正指着书上的某一段，侧着头跟斯内普说话，红头发在阳光下像镀了层金边。
“……所以，如果先用月光石粉中和掉角驼兽胆汁的酸性，再加入槲寄生浆果，会不会让药效更稳定？”莉莉的声音清脆，带着点探讨的认真。
年轻的斯内普坐在她旁边，背靠着树干，手里也拿着本书，但没怎么看。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莉莉说话时的侧脸，黑眼睛里没了平时的阴沉，反而亮晶晶的，带着一种专注的、甚至有点小心翼翼的光。听到莉莉的问题，他立刻坐直了一点，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楚：
“理论上有可行性，但月光石粉的剂量需要非常精确，多百分之一都可能引发次级反应，导致药液浑浊。我上周试过三次，前两次都失败了，最后一次才……”他说着说着，语速慢了下来，因为莉莉正转过脸来看着他，那双绿眼睛带着笑意和一丝赞叹。
“你真厉害，西弗勒斯，”莉莉由衷地说，“这些细节，斯拉格霍恩教授在课上都没提那么细。”
斯内普的耳根子又有点泛红，他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低头看书，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了那么一点点，很小很小的一点弧度，几乎看不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了些：“……只是多做了几次实验。”
哈利飘在旁边看着，觉得有点稀奇。原来斯内普……也会这样？会紧张，会害羞，会因为莉莉的一句夸奖偷偷高兴？这跟他认识的那个刻薄鬼，简直不像一个人。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声打破了湖边的宁静。笑声，说话声，还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嘿，看那是谁？伊万斯！”
“哟，还有鼻涕精作陪呢！”
詹姆·波特、小天狼星·布莱克，还有小矮星彼得，三个人勾肩搭背地朝这边走了过来。波特手里还抛接着一个金灿灿的小玩意儿——金色飞贼。他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有点招摇的笑容，目光直直地落在莉莉身上。
莉莉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眉头微微蹙起。斯内普则像是被惊扰的毒蛇，瞬间绷紧了身体，刚才那点微弱的愉悦消失得无影无踪，黑眼睛里立刻覆上了一层冰冷的阴霾和警惕。他合上书，下意识地往莉莉这边靠近了半步，像是一种无声的护卫姿态。
波特他们走到了近前。
“下午好，莉莉。”波特的声音听起来挺轻松，但眼神扫过斯内普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莉莉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但没说话，表情有点疏离。
小天狼星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的树干上，脸上挂着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目光在斯内普和莉莉之间扫来扫去。彼得缩在两人后面，有点紧张地搓着手。
“在讨论功课？”波特像是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目光落在莉莉膝盖上的魔药书上，“需要帮忙吗？斯拉格霍恩教授上周讲的肿胀药水，我熬得还不错。” 他语气带着点炫耀。
“不用了，谢谢。”莉莉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明确的拒绝，“我和西弗勒斯讨论得差不多了。”
“西弗勒斯？”波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故意拖长了调子重复了一遍，然后毫不客气地看向斯内普，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他能讨论出什么？除了那些黑乎乎的、见不得人的小把戏？”
斯内普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抬起头，黑眼睛里燃烧着怒火：“闭上你的嘴，波特！你以为你懂什么？”
“我懂你是个躲在角落里的阴沟老鼠，懂你配不上……”波特毫不示弱，上前一步，带着挑衅。
“詹姆！”莉莉猛地站起身，打断了波特的话。她挡在斯内普和波特中间，碧绿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够了！收起你那套无聊的把戏！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忙’，更不需要你的评价！请你们离开！”
波特被莉莉当众这样呵斥，脸上有点挂不住，那点轻松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了少年人特有的、被拂了面子的恼怒。“莉莉，我只是……”
“我说了，离开！”莉莉的声音斩钉截铁，毫不退让。
小天狼星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眼神变得有点冷。彼得更紧张了，几乎想往后缩。
波特看着莉莉坚定的眼神，又狠狠瞪了一眼她身后像刺猬一样竖着刺的斯内普，咬了咬牙。“好，好，我们走。”他语气生硬，带着明显的不爽。他最后看了一眼斯内普，那眼神像刀子一样，然后猛地转身，招呼小天狼星和彼得：“走了！别打扰人家‘讨论功课’！” 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充满了讽刺。
小天狼星临走前，也朝斯内普投去一个充满鄙夷的冷笑。三个人终于离开了，喧闹声渐渐远去。
湖边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完全不同了。刚才那点轻松融洽荡然无存。
莉莉转过身，看向斯内普。她脸上的怒气还没完全消，但眼神里更多的是疲惫和无奈。“你没事吧，西弗勒斯？”
斯内普却像被刚才波特的最后一眼彻底点燃了。他没有看莉莉，只是死死地盯着波特他们离开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黑眼睛里翻腾着屈辱、愤怒和一种哈利非常熟悉的、冰冷的恨意。
“他们……他们就是一群自大狂！仗着家里有点臭钱，有点魁地奇天赋，就以为自己是太阳，所有人都得围着他们转！”斯内普的声音因为压抑的愤怒而发颤，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怨毒，“尤其是波特！他凭什么？凭什么那样看着你？凭什么那样说我？”
“西弗勒斯，”莉莉试图安抚他，语气放软了些，“别理他们。他们就是故意……”
“故意什么？故意羞辱我？”斯内普猛地转过头，黑眼睛死死地盯着莉莉，里面燃烧着被刺痛的自尊和一种扭曲的、无处发泄的怒火，“你看到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他凭什么？！”
莉莉看着斯内普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愤怒，叹了口气。“詹姆·波特是混蛋，小天狼星·布莱克也是。我知道。但你不能因为他们，就把自己变成……变成这样。” 她斟酌着词句，“你刚才的反应……太激烈了。有时候，无视他们才是最好的办法。”
“无视？怎么无视？”斯内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失控感，“他们无处不在！像苍蝇一样！围着……围着你……” 后面半句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他看着莉莉那双清澈的绿眼睛，那里面映着他此刻因为愤怒和嫉妒而扭曲的脸。一种强烈的自卑和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
他猛地别开脸，不再看莉莉，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苦涩：“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根本不懂。” 他弯腰，动作粗鲁地抓起自己的书和羊皮纸，胡乱塞进书包里。
“西弗勒斯！”莉莉看着他这副样子，有点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他们激怒，变得……”
“变得怎样？”斯内普打断她，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变得像他们说的那样？像个阴沟里的老鼠？” 他背好书包，没有回头，“我该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最后几个字声音很低，然后他像逃避什么似的，快步离开了湖边，背影僵硬而孤独。
莉莉一个人站在树下，看着斯内普匆匆离去的背影，手里还拿着那本魔药书。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身上，但她脸上的神情却有些黯淡。她低头看了看书，又看了看斯内普消失的方向，碧绿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无奈，还有一丝……越来越深的无力感。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和波特他们狭路相逢，她和西弗勒斯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平静，就会瞬间崩塌，把他推得更远。
哈利飘在莉莉旁边，看着少女脸上那清晰的迷茫和失落。这湖边的一幕，没有争吵，没有恶咒，只有少年被轻易挑起的愤怒和自卑，少女善意的安抚和随之而来的无力感。阳光很好，树叶沙沙响，可哈利只觉得这灰扑扑的记忆，又沉了几分。波特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激起的涟漪，总是把斯内普推向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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