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还在湖边那阵冷风里飘着，脑子里回响着斯内普那句刻薄的“去找你的波特吧”，还有莉莉独自离开时那黯淡的背影。眼前的灰扑扑景象又开始晃动、模糊，像起了雾。
雾散开时，光线刺眼了不少。哈利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湖边，但这次天气完全不同了。阳光明晃晃的，有点晒人，空气闷热，一丝风也没有。那棵巨大的山毛榉树叶子绿油油的，在太阳底下投下一大片浓密的、凉快的阴影。
树下站着几个人。哈利的心猛地一沉。他认出来了——红头发的莉莉·伊万斯，穿着格兰芬多袍子，脸上带着点轻松的笑意。旁边是詹姆·波特，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正抛着一个金灿灿的玩意儿（金色飞贼），脸上是那种惯有的、带着点得意的笑容。小天狼星·布莱克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嘴角也勾着笑。小矮星彼得站在稍远点的地方，抱着几个书包。
气氛看着挺轻松，像是在闲聊休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带着压抑怒火的脚步声从城堡方向传来。
年轻的斯内普冲了过来。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黑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直直地朝着树下的莉莉奔过去。他完全无视了旁边的詹姆和小天狼星，好像他们只是背景板。
“莉莉！”斯内普的声音又干又尖，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扭曲，冲到莉莉面前，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很大，抓得莉莉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跟我走！离这些……这些玩意儿远点！” 他恶狠狠地瞪了詹姆和小天狼星一眼，那眼神里的恨意和鄙夷毫不掩饰。
詹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换上了惯常那种傲慢和被打扰的不爽。他把金色飞贼一把塞进口袋，站直了身体，懒洋洋地挑起一边眉毛：“哦，瞧瞧这是谁？斯莱特林的阴沟老鼠跑出来晒太阳了？撒手！”
小天狼星像被触动的猎犬，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莉莉身前，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冷笑：“听到了吗，鼻涕精？让你滚开！”
手腕被抓得生疼，莉莉用力甩开斯内普的手，碧绿的眼睛里满是惊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西弗勒斯？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斯内普的声音因为激动拔高了，带着失控的颤抖，他指向詹姆，手指因为愤怒在痉挛，“你听见他们在休息室里说什么了吗？那些关于你的脏话！‘泥巴种’！他们就这么叫你！埃弗里！穆尔塞伯！”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被同伴背后捅刀子的愤怒和被轻蔑的屈辱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再次伸手想去抓她的胳膊，“你不能跟他们混在一起！他们……”
“够了！”莉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冰锥一样刺破了燥热的空气。她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那双总是盛着温暖和笑意的绿眼睛，此刻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直直地刺向他，里面是前所未有的震惊、愤怒和……深深的失望。“他们说什么，那是他们嘴贱！他们是混蛋！但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跑来告诉我这些，然后就像抓小鸡仔似的想把我拖走？我是没脑子还是没腿？还是说……” 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刀子一样，“……你也觉得他们骂得对？！”
最后那句话，像根毒针，狠狠扎进斯内普的心窝子。他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想让她远离波特、证明自己才是对她好的那股邪火。他根本没管住自己的嘴。
“我没有！我只是……”他急着辩解，话都说不利索，“你不懂！他们……”
“我不懂什么？”莉莉冷得像块冰，“我不懂你现在像个疯子？我不懂你跑过来冲我嚷嚷，就因为波特在这儿？” 她指着旁边看戏的詹姆，“还是你觉得，我跟谁说话，得先跟你打报告？得让你跟个主子似的管着我？用这种……这种法子？” 她看着他再次伸过来的、带着急切和想控制的手，眼神像看什么脏东西。
“不！莉莉，我只是……” 斯内普想解释，想抹掉她眼里那让他心碎的光。他伸手又想抓她，好像这样就能把她拉回来。他太怕失去她了，怕得要死。恐惧和愤怒烧光了他最后那点理智。
“别碰我！” 莉莉像被烫着似的挥开他的手，身体绷得紧紧的。那双曾是他整个世界的绿眼睛，现在只剩下冰冷的怒火和彻底的决绝。“我没兴趣听你这种人对我指指点点！” 她盯着他，一字一顿，清楚得吓人，“你跟他们，一路货色！西弗勒斯·斯内普！一样的自大！一样的讨人厌！”
空气好像冻住了。连波特和布莱克都看傻了。斯内普只觉得血全冲上了头，又瞬间冻成冰。难堪和被当众羞辱的愤怒淹没了他。他想都没想，那个在斯莱特林休息室听来的、最脏的词儿，在疯狂的报复心驱使下，脱口而出：
“你……你这个……恶心的泥巴种！”
话一出口，时间停了。
莉莉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全没了，惨白惨白。那双绿眼睛猛地睁大，里面的怒火一下子被更深的、难以置信的痛取代——像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她看着斯内普，眼神空得吓人，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死一样的安静。
斯内普自己也僵住了。那词儿像烧红的烙铁，烫了他的嘴，更把他自己推进了地狱。他张着嘴，喉咙里像塞了东西，想收回，想解释，恨不得立刻死掉。但晚了。
莉莉的嘴唇哆嗦着，没发出一点声音。她就那样看着他，用一种彻底死心、冷到骨子里的眼神，看了他最后一眼。那眼神里，再没一点过去的温度、理解、情分。只剩彻底的切割。
然后，她猛地转身，红头发甩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阳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每一步都像踩在斯内普碎掉的心上。
“莉莉！” 斯内普发出一声绝望的、野兽似的嚎叫，下意识想追。
“滚开，鼻涕精！” 詹姆·波特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狂喜和鄙夷，他猛地抽出魔杖，一道红光“嗖”地射出来，狠狠打在斯内普胸口。
砰！
斯内普被打得飞出去，摔在滚烫的地上，吃了一嘴土。他挣扎着抬头，视线模糊，只看到莉莉越走越远的背影，一次也没回头。她消失在城堡的阴影里，像光被关上了门。
太阳还是那么毒，树叶一动不动。世界死寂一片，只剩下斯内普胸腔里那颗被自己亲手砸碎的心，在尘土里抽抽。那个词——“泥巴种”——像个丑陋的疤，永远烙在了那个被他自己毁掉的午后。这记忆片段，没有魔法光芒的碰撞，只有一句脱口而出的恶毒话语，一个女孩心碎的眼神，一个少年摔在尘土里的狼狈身影。平淡的夏日午后，树下，一句话，断送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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