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冻土》续篇
太阳能电站的光,是我见过最像“太阳”的东西。
阿明带着人修了三个月,把收集来的太阳能板碎片拼拼凑凑,架在冰丘最高处,又用输水管道改了条线路,把电引到田里。当第一缕电流通过电线,点亮田垄上那排白炽灯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光不再是微弱的跳动,而是成片的暖黄,像把永夜撕开了道口子,照得冻土都泛出点潮气。
新长的麦苗疯了似的蹿高。深绿的叶片上带着细小的绒毛,能吸附空气中的辐射尘,老头(新凑过来的幸存者,据说以前是生物学家)说这是“基因变异”,是种子在和永夜较劲,长出了自己的铠甲。收割时,麦粒比之前饱满三倍,外壳上还带着层淡淡的银霜,老头说那是天然的抗冻层。
麻烦是跟着“光”来的。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太阳能电站,有抱着孩子的女人,有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有像铁蹄那样扛着武器的队伍。阿明在电站周围筑起了新的冰墙,比之前的更厚,还在墙上嵌了碎玻璃,反射着电站的光,远远看去像座发光的堡垒。
“得立规矩。”老头把磨尖的木棍插进冰墙缝隙,“要留下种粮,就得干活;想抢粮食,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雅成了“粮官”。她把收来的麦粒分成三份,一份留种,一份分给干活的人,最后一份藏在电站深处的冰窖里,用冻土封得严严实实。她脖子上的过滤器早就换了新的,里面装着最饱满的麦粒,晃起来沙沙响,像她总挂在嘴边的“希望”。
那天,冰墙外又来了群人。他们没带武器,举着块白布,白布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是铁蹄的残余势力,领头的是个断了条腿的男人,拄着根铁拐,拐头包着块干净的布。
“我们想换种子。”男人的声音嘶哑,“地热电站塌了,我们那儿的人快饿死了,愿意来干活,只求给点能种的。”
阿明想开枪,被老头拦住了。老头指着男人身后的人,他们手里都捧着些东西——生锈的工具、能发光的矿石,还有个女人抱着个孩子,孩子手里攥着半块发黑的饼,是用他们最后一点存粮做的。
“让他们进来。”小雅突然开口,她把自己的麦粒过滤器摘下来,递给那个孩子,“先尝尝,这是能发芽的。”
孩子咬了口麦粒,眼睛突然亮了,像看见了光。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冻土上,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下来,冰碴子硌在膝盖上,没人吭声。
太阳能电站的光,开始照亮更多人的脸。
我们在冰墙外开垦了新的田地,越来越大,像片铺在永夜里的绿毯子。来干活的人越来越多,有会打铁的,给我们做了新的农具;有懂医术的,用田里的野菜熬药,治好了不少人身上的辐射病;还有个以前是老师的女人,在电站的角落里搭了个小棚子,教孩子们认种子,说“知道根在哪里,才不会迷路”。
小雅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还是每天去田里转,用手摸麦苗的叶片,说能知道它们缺不缺水。有天她突然蹲在田里,说听见土里有声音,是新的种子在发芽。我蹲下去听,只听见风扫过麦苗的沙沙声,却好像真的听见了,那是比任何声音都更有劲儿的动静。
阿明修好了更多的太阳能板,光送得越来越远。冰丘后的光点,不再是零星的星群,而是连成了片,像条发光的带子,绕着我们的田地。老头说,这叫“文明”,是以前的人用了几千年才攒出来的东西,现在轮到我们一点点捡起来。
收割新麦那天,小雅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孩。她把孩子抱在怀里,让他的小手攥着一粒新收的麦粒,说:“给你起个名字,叫‘阳阳’,像太阳能电站的光一样,能暖着人。”
孩子不哭,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田垄上的灯,好像认识那光似的。
我又摸了摸怀里的照片,照片纸早就碎了,只剩个角,上面还能看见点阳光的影子。田垄上,阳阳的小手攥着麦粒,在灯光下,麦粒的银霜闪着亮,像极了照片上阳光的碎片。
远处,又有人举着光点往这边走,他们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像在追赶什么。阿明说,要不了多久,我们的光就能照亮整个冰原,让所有在永夜里徘徊的人,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小雅抱着阳阳,站在田埂上,风吹起她的头发,她指着天上说:“你看,天好像又亮了点。”
我抬头看,永夜还是那么黑,但好像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不是光,是空气里的味道,有麦苗的清香,有泥土的湿润,还有点像……春天的味道。
阳阳突然笑了,小手把麦粒攥得更紧了。
或许有一天,他会看见真正的太阳。
或许那一天,我们等得到。
毕竟,我们已经在永夜里,种出了光。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