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书,
纪念我印象中的千禧年,
那是一段游离在过去和未来的难忘时光。
墨多多又做梦了。
连续好几天晚上他都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的内容是他和自己的伙伴们组成了一支冒险小队,去到世界各地各种险象环生的地方探险。并且更离谱的是,冒险队的老大竟然还是一只叫作“查理九世”的小贱狗!这让他更加笃信自己经历的只是一场荒谬的梦境而非现实了。
但这天晚上做的梦有些不一样,真实到他都起了鸡皮疙瘩。
夕阳西下,堂叔的背影站在海岸边,落日在他的后背上留下跃动的金光。多多刚为这个奇怪的梦感到困惑,堂叔就忽然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多多,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天堂吗?”
多多被堂叔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怔住了。还不等他开口回答,堂叔就长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般遗憾地说:
“是啊,天堂不过是人们杜撰出来寻求心理安慰的一种手段罢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怎么还能指望上帝这种不存在的人物给予我们第二次生命呢?”
“堂叔,你在说什么呢?干嘛突然讲这些?”多多感觉到堂叔的话语中隐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特殊意味,不由得有些担忧。
堂叔没有回答多多的疑问,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多多,你要记住,人死后是不能复生的,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虚妄的幻象罢了,有时候你以为的梦说不定才是你最真实的人生。”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记忆并不是我自己的吗?”多多半信半疑地说,“可我一直以来经历的这一切明明是这么真实啊……”
堂叔又语气沉重地叹道:“那多多,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早就已经去世很久了呢?”
堂叔的这句话令多多大为震惊,他双目瞪得滴溜圆,直接脱口而出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等梦醒之后我还要继续过现实生活,和堂叔你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堂叔也不忍心地摇头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但……是时候该放下这一切了,去和你真正的同伴们完成梦想吧!我只不过是你成长过程中一段转瞬即逝的记忆而已,接下来你要做的应该是和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创造未来更多属于自己的记忆……”
“对啊,多多,快来和我们一起冒险吧!”
多多循声望去,只见DODO冒险队的队员们都在微笑着向自己招手。漂亮的婷婷、强壮的虎鲨、瘦瘦的扶幽,当然还有那只聪明的小狗查理九世……虽然多多在现实里和他们素未谋面,但心底却又十分诡异地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如果只是一场梦的话,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呢?
还没等多多反应过来,堂叔就迈着大步向海平面上的夕阳走去,他的双脚平稳地落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上,仿佛脚下的大海只是一块巨大无比的金色地毯。然而当多多想要追上去时,却一脚踏空坠入了深海之中,不习水性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入海底,而堂叔的身影则渐行渐远,逐渐和落日余晖融为了一体……
“该醒醒了,多多。”
“不!”多多大汗淋漓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几束阳光透过窗照在他的脸上,显然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刚才的梦是那么真实又可怕,让多多直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地按着自己的胸脯,生怕剧烈跳动的心脏会破膛而出。
多多不放心地环视了一圈房间,目光最终落在了墙上的挂历上:2000年1月1日,新世纪的第一天。这下多多总算把悬吊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现在果然已经回到现实了。
“I just wanna go back, back to 1999……(我只想时光倒流,回到1999年)”
此时,闹钟不应景地响了起来,把毫无防备的多多吓了一跳的同时,也在传递着一个共识:该起床去上学了。
多多飞速跳下床换好衣服,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来到了楼下。今天是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天,也是正式进入千禧年的第一天,他可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上学迟到!
就在多多打开冰箱准备拿出提前买好的早餐时,一个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多多,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多多回头一看,只见堂叔笑容满面地站在自己面前,清晨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熠熠生辉。虽然天天早上都能见到堂叔,但经过昨晚的梦之后多多还是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堂叔,我好想你!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啊!”尽管不明白多多在说什么,但堂叔还是笑吟吟地伸出手轻抚着多多的头,一遍又一遍。
堂叔宽大的手掌中传来的温暖触感如同一股暖流涌遍了多多全身,比今天早上的阳光还要温暖。这让多多更加坚信不疑,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活生生的堂叔,刚刚经历的不过是一场虚幻的噩梦。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DODO冒险队,也不想去进行什么无聊的冒险,只想和堂叔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这样就足够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堂叔才温柔地把手从多多脑门上放下来:“好了,快去上学吧,新世纪的第一天上学可不要迟到了哦。”
看堂叔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多多立刻就像充满了电一样动力十足地吃完早饭,连一点儿残渣都不剩就起身背起书包离开了家门,堂叔则像往常一样微笑着目送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千禧年的第一天,整座城市仿佛都被注入了无限活力,每个人都跟背上上了发条似的活力四射地在街上东奔西走,似乎赶着去迎接自己美好的未来。立交桥上的车水马龙相比之前也喧闹了许多,就好像那些几百年都没出过家门的人都出来要沾沾新世纪的喜气,虽然二十世纪仅仅过去了一天时间,但旧世界的泥泞已然洗刷,二十一世纪给人带来了全新的幸福和希冀!
看到这样的景象,多多也不由得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大步迈向了去学校的路。远处几座沐浴在阳光中骄傲生长的高楼就是对新世纪最好的诠释,这样的年代处于过去和未来的交织点,人们将过去的祝福承载到对未来的希望上,这怎能不叫人神清气爽呢!
去往学校的必经之路是一条繁忙的十字路口。当多多在斑马线前驻足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对面一个正在维持交通秩序的女警吸引了——
她身着湛蓝警服,袖口挽至小臂,腰带紧束,将身形收束得挺拔如松;警徽在初升的阳光里,反射着坚定而庄重的光芒,同时斜斜地勾勒出她利落的身形。她井然有序地指挥着来往车辆的通行,每一次挥臂都划出干净利落的轨迹,仿佛以血肉之躯搭起了一座无形灯塔,过往的车辆皆归顺于她的指挥下。
绿灯亮起,多多过马路时双眼还目不转睛地停留在她身上。忽然,那位女警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朝多多点头微笑,虽然动作轻微,但多多还是“唰”地一下红了脸,内心不禁开始春光乍泄:她为什么忽然向我点头微笑了?难不成她是看中我身上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了吗……
就在多多胡思乱想的空当,一个瘦骨嶙峋的蓝发男孩从他身边掠过,十分熟稔地向女警打了个慢吞吞的招呼:“表姐……早上好。”
啊,原来刚刚这位女警官是在和这个男孩打招呼啊!想到自己刚刚还那么自作多情,多多的脸涨得更红了。可这个男孩看起来不仅貌不出众,并且一言一行就像开了慢放一样,如果不是他这么一开口,真是很难把他和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警联系起来啊!
为了避免再度陷入尴尬的局面,多多赶忙加快脚步走到了马路对面,把刚刚的女警远远甩到了后面,只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女警和男孩的聊天声:“扶幽,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嗐,那个女警看上去和自己大了得有十多岁吧,她都能当那个叫扶幽的男孩的表姐了,自己还能对她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成!多多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再对刚刚那个女警官想东想西,现在去上学才最要紧。
几分钟后,多多总算来到了学校大门口,打算和周围背着书包的同学们一起踏进学校,开启全新一天的学习生活。谁知多多刚刚插进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一股强烈的推背感就从身后袭来,让多多直接失去重心摔了个狗啃泥,虽然多多很快就自己爬了起来,但是两边胳膊也被地上的泥巴蹭得黑黑的,真是倒霉死了!
“谁?是谁这么不长眼睛!”多多正要找推倒自己的那个罪魁祸首好好理论一番,转过身却迎面撞上了一座粗壮的小山——妈呀,那分明是一个体型比自己足足大两倍的小胖墩啊!只见小胖墩双手叉腰,亮出一副凶相毕露的表情道:“你刚刚说什么?敢不敢再重复一遍啊——”
眼看着小胖墩的拳头就要跃跃欲试地挥到自己脸上,多多一下子就认了怂,一个劲地向小胖墩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这么说你的,你就当我在放屁就行了……”
谁知小胖墩却意义不明地“哈哈”大笑了两声,一反常态地拍了拍多多的肩,宽宏大量地说:“没事,本大爷今天心情好,就不计较刚刚那点小事儿了!不过嘛——”
小胖墩话锋一转,捏紧多多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恶狠狠地威胁道:“别忘了本大爷的大名——虎鲨!今天念在我舅爷爷在场,我就给他老人家一个面子,下次要是让我撞见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说完,虎鲨松开了多多,吹着口哨扬长而去。多多这才注意到一个慈祥亲切的白发老人就站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冲虎鲨离去的身影挥手告别。难道这个老人就是虎鲨口中的“舅爷爷”?这么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居然有这么个蛮不讲理甥孙,真是开了眼了!
不过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错,却还要窝囊地被虎鲨“原谅”,想想就憋屈得要死!要不是虎鲨块头大,自己还用怕他不成吗……多多越想越气,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可恶的虎鲨,如果不是在同一个学校里,自己才不想认识这种人呢!
不过管别人这么多也没用,别忘了今天还有随堂测验呢,还是先顾好自己眼前的事再说吧。这么想着,多多把刚才经历的所有一切全都抛之脑后,加快步伐往自己的教室赶去……
“同学们,我们今天要迎来一个新同学,掌声欢迎他加入我们的班集体!”
多多刚踏进教室门,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就紧随而至。多多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耳边就被女同学们热烈的讨论声给淹没了:“好帅啊,感觉都能够得上校草级别了!”“去掉感觉,他就是校草好吧!我待会儿一定要去拿到他的联系方式,啊啊啊啊啊……”
多多这才注意到讲台上站着一个一个面容俊美的棕发少年。他的五官精致立体,犹如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脸庞线条流畅、轮廓分明,皮肤白皙而光滑,在阳光下仿佛能折射出柔和的光芒;琥珀色的眼眸犹如深邃的湖水,透着灵动的光芒,仿佛藏着无尽的智慧和故事,时而狡黠,时而犀利,仿佛能看穿他人的心思。
“大家好,我叫唐晓翼,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唐晓翼面带微笑地向大家行了个绅士礼。他那富有磁性而又带着些许俏皮的嗓音直接迷倒了台下一众女生,但唐晓翼对她们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倒是一直把视线瞟向站在门口的多多。多多被唐晓翼盯得浑身不自在,不免觉得这个不请自来的新同学有些奇怪: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他干嘛一直往我身上看?
“那么唐晓翼同学,你就坐墨小侠同学的旁边吧,以后你们两个要和睦相处哦。”
“什么,他坐我旁边?”多多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周围女生们纷纷投来的嫉妒目光表明了老师并没有口误,这个新来的家伙居然真的要成为自己同桌了!
不知为何,多多总感觉唐晓翼身上有一股阴森森的气质,特别是他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并且唐晓翼回到座位时的动作也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就像是一具徒有美丽皮囊的空壳一样,越看越叫人毛骨悚然!
这个叫唐晓翼的新同学该不会真的像是《终结者》里一样的仿生机器人来追杀自己的吧?不然他的举动怎么会如此反常……“问题多多”的老毛病又犯了,多多脑子里越想越乱,越乱越离谱,最后干脆放弃了思考,一不做二不休地坐到了唐晓翼旁边。说不定只是自己神经太过敏了吧,人家好端端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追杀自己呢?
过了几分钟,上课铃声按时响起,老师开始给大家分发随堂测验的试卷。多多为了这次随堂测验可谓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他成竹在胸地把笔攥在手心,打算等试卷发到自己桌上后大干一场,谁知拿到试卷的刹那间,他的双眼却蓦地瞪直了,笔尖也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
试卷上竟然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还不等多多回过神来,坐在他桌旁的唐晓翼就飞快地扯过他的试卷翻到背面,背面只歪歪斜斜地写了一行蝇头小字:快醒醒吧,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这、这是什么,谁给我弄的恶作剧吗?”多多的情绪很快就由吃惊转变为了恼怒。而唐晓翼则像监控探头一样反复扫视着试卷上这行醒目的小字,似乎若有所思。
老师发现状况后也急忙走了过来,当她看清楚试卷上的这行字后,忽然脸色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慌里慌张地将试卷收起来,生怕被多多再多看到一眼:“可能是吧,我马上给你换一张新的。”
“你们快看,外面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哎!”
这时,同学们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不约而同地凑到了窗前向外打望,由于多多实在挤不进观望人群的前排,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飞奔下楼察看情况。当他来到教学楼正下方时,震撼的一幕在眼前显现:
成百上千只黑色乌鸦一个接一个地从掉落在地,就像下起了一场黑色的大雨,教学楼外的地面沦为了一片乌鸦的尸海。这些乌鸦纷纷因为某种不可控的力量在空中殒命,多多抬头望向天空,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此刻高悬在空中的并不是明媚的朝阳,而是弯成月牙状的月亮!
天呐,这简直太反常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多多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挪不开脚,眼前发生的异象显然已经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生争先恐后地跑来围观,学校立刻出动保安维护现场的秩序,将出来凑热闹的学生们逐一赶回了教室,当然也包括多多。多多被保安拉回教学楼的前一刻下意识地望向自己教室的窗户,而正是这一望让他全身陷入了刺骨的冰凉——
他看到唐晓翼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仿佛一个随时出动追捕猎物的狩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