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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二 是梦?是现实?

查九:陷落的天国之眼

前情提要:墨多多这几天总是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和DODO冒险队的队员们一起踏上冒险之旅,但醒来后却又根本不记得认识过梦中的伙伴们。千禧年的第一天,多多来到学校后被安排和一个不请自来的新同学唐晓翼做同桌,诡异的事开始一个接一个地闯入他原本平静的生活中……

  放学了。

  校方已经和老师已经提前串通好,给同学们再三强调不要把今天发生的怪异现象走漏了风声,否则将会面临处分甚至是退学等严重的后果。虽然生性好问的多多早已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但迫于学校的威胁还是只能默不作声,像往常一样佯装无事发生地踏出了学校大门。

  虽然学校明确规定不能把今天的事向外泄露出去,但这并不妨碍多多机灵的小脑瓜里开启了一轮又一轮的头脑风暴。明明发生了这么多违背常理的蹊跷怪事,学校却要威胁孩子们乖乖把嘴闭上,这背后的原因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再阴谋论一点,说不定学校一直以来都在暗中酝酿着某个天大的阴谋,只是今天一不小心就漏了馅……

  不过学校这种地方还能产生什么样惊世骇俗的阴谋呢?就在多多边走路边苦思冥想之时,一股冰冷的凉意忽然从背后袭来。强烈反响的第六感促使多多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见了唐晓翼倚靠在一堵墙边勾着脑袋假意看书,实则却鬼鬼祟祟地往多多这边暗中观察,似乎是在有意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多多被唐晓翼那双监控摄像头般的眼神盯得很不舒服,加快步伐试图趁早甩开他,谁知唐晓翼也跟着多多一起提升了步行速度,不紧不慢地跟在多多身后,并且始终保持着几米远的距离,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这个唐晓翼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联想到唐晓翼之前的种种怪异举动,多多心中不禁警笛大作:他从一开始和自己做同桌就在监视自己的行踪了,虽然目前尚不清楚他的目的出于什么,但不用细想就知道他绝非善茬,必须尽快摆脱他才行!

  想到这里,多多直接调转方向拐进了一条幽暗的小巷里,像走迷宫一样在巷弄深处连拐了好几个弯。虽说此处并非放学路上的必经之地,但在日复一日的耳濡目染下,多多早就对这条小巷里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可以说比导航还要靠谱。唐晓翼应该从来都没来过这条巷子里,只要自己多拐几个弯迷惑他的方向,就能轻而易举地摆脱他的跟踪了!

  果不其然,等多多闲庭信步地走出小巷再往后看,唐晓翼早就不见了踪影。多多不禁一阵暗爽:管你是什么唐晓翼宋晓翼,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多多还是决定先到学校附近的小卖部里避避风头。和其他所有孩子一样,小卖部里各种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令多多流连忘返,其中他最为喜爱的还要数摆在货架最高处的一盒冒险棋盘游戏。

  多多踮起脚尖把棋盘拿下来反复把玩。换作以前,他对冒险相关的事物其实一丁点都不感兴趣,但自从做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之后,他就愈发对冒险一事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喜爱和熟悉,仿佛冒险本应该就是刻进自己骨子里的热爱。但现实教给他不能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和堂叔一起好好生活,珍惜当下才是最应当做的事。

  多多转身正打算把棋盘放回货架,没想到却迎面和一个粉头发的女生撞了个满怀。“哎哟!”多多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别人,顾不上嗡嗡作响的脑瓜子就忙不迭地向对方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多大点事,你道歉的样子未免也太蠢萌了!”没想到粉头发女生脱口而出的会是这么句不拘小节的话。注视着多多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粉发女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语气道:

  “认识一下吧,我叫尧婷婷。我就是单纯想表达你很可爱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粉发女生脸上的表情稳定下来,多多总算有机会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她拥有一头飘逸的长发,俏皮可爱的蝴蝶结发饰戴在头上,凸显其甜美文静的气质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宛如清澈的湖水,明亮而灵动,眼眸中仿佛藏着无数的小星星,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等等,面前这个叫尧婷婷的女生……该不会就是梦里那个和自己一起冒险的伙伴吧?多多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叫墨小侠,他们都叫我墨、墨多多,很高兴认识你……”

  “哈哈哈,瞧你紧张成这样!我有这么可怕吗?”婷婷歪着脑袋看着多多,小巧玲珑的樱桃小嘴带着自信的微笑,这让多多更加笃定她就是梦里出现的那个伙伴了。这样说来的话,今天上学路上碰到的那两个叫扶幽和虎鲨的男孩好像也和自己梦里一起冒险的伙伴十分神似,难不成梦境真的照进现实了吗?

  多多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喉咙因为而恐惧发不出任何声响。即便眼前这个叫尧婷婷的女孩多么甜美可爱,但她的出现也让多多的世界观发生了再一次的颠覆,究竟是梦里的人物跑到了现实里,还是自己无缘无故梦到了现实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甚至还有一个更加恐怖的可能性,那就是——

  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一场巨大的梦。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婷婷见多多脸色煞白,眉头也跟着皱成了一团。多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婷婷,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事物,呼吸一次比一次更沉重,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就从小卖部里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婷婷为多多的不辞而别感到十分困惑,她刚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兜里的诺基亚手机就“滴滴滴”地响起了清脆的提示音。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马不停蹄地出门朝着和多多相反的方向跑去:“哎呀,差点忘了,现在应该去照顾邻居老奶奶了!”

  夜色深了。

  脚下的城市道路已涌起晚潮。车灯渐次点亮,汇成两条逆向奔流的灯河,橙黄与银白,蜿蜒着向远处延伸而去,在楼宇间明灭起伏,如一条条被驱赶着游动的光蛇;引擎的低吼、车轮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也由近及远,渐渐模糊,最终混入城市深处,织成一片永不止息、却几不可闻的沉闷背景音。

  多多走到自己所住的老旧居民楼门前,楼顶的霓虹灯管已然亮起,霓虹字如初醒的电子萤火虫,红绿蓝白,刺破了薄暮的朦胧。霓虹灯在玻璃幕墙上游走,映出细碎、明亮又虚浮的倒影,与天际正在褪去的霞光彼此纠缠,这是独属于千禧年代的电子浪漫。

  身处于这样一个过去和未来的交织处,真是一大幸事啊!如果可以的话,多多想永远停留在千禧年,这样就能和自己心爱的家人迎着晚霞共同诉说对未来的期许了……如果人间有天堂的话,那么一定就是现在这个年代。

  这么想着,多多的心情顿时好转了许多。他振作精神打算一口气爬上楼去,耳边却冷不防地响起几声急促的狗吠:“汪!汪!汪!”

  多多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从黑暗处窜了出来,跑到他脚下又蹦又跳地“汪汪”叫着,似乎是想迫切地告诉他什么天大的秘密。可惜多多听不懂狗语,只能一头雾水地蹲下身摸了摸小狗柔顺的毛发,自言自语道:“你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呀……”

  没想到小狗居然听懂了多多的话,它转身叼起一根小树枝在石子路上写起字来,多多被小狗的这番操作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嘿,今天真是怪事频出!先是在学校经历了一系列反常的现象,现在又撞见了一只会写字的小狗,这只小狗究竟又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小狗写完后又对着多多“汪汪”叫了几声,示意他凑前来看。多多伸长脖子定睛一看,顿时虎躯一震,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原来小狗在石子路上划出的字是这样的:

  多多,快醒醒,这不是现实!

  恰逢此时,街边的路灯亮起,微弱的灯光投射在小狗的整个身体上,这足以让多多分辨清楚它的全貌,但这也让多多心底泛起的恐惧更加强烈了——这只小狗……完全和自己梦里那只名叫“查理九世”的狗一模一样啊!可假如这真的只是一场梦,为什么这只小狗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且和尧婷婷等人一起从梦里穿越到现实来了?

  查理见多多非但没对自己产生信任,反而还有意想要远离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团团转。多多趁它不注意飞一般逃上了楼,一口气也不带歇地跑到了自己家所在的楼层,并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家门重重地关上了。

  回到家后,堂叔早就不见了人影,多多终于如释重负地一头倒在沙发上,迎来了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独处时光。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比他这辈子所经历加起来的还要荒唐,他的所有思路就像一团乱麻搅在一起难以解开,梦与现实的界限也在逐渐变得模糊。为什么几乎所有现象都在提醒他自己生活的现实只是一场梦?

  多多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只是长时间的发呆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答案。意识到这一点后,多多干脆坐起来拿起了电视遥控器,试图通过看电视来转移高度紧张的注意力。记得小时候他经常跟着堂叔看一档名为《名侦探小狗郎》的电视节目,节目固然好看,但广告后的一个常驻栏目却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

  那就是寻人启事。

  由于千禧年代的电视机画质模糊、音效沉闷,再配合上寻人启事蓝底黄字的风格和黑白色的失踪人员相片,小孩子看了很难不会做噩梦,这点多多也不例外。这不,电视机一打开就正好跳到了一则新鲜出炉的寻人启事上,多多心里暗骂了一声“倒霉”,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怕这些东西了,但是看到这种风格诡异的栏目只会让他心情更差,想必这同样也是独属于千禧年代的“童年噩梦”吧。

  今天寻人启事刊登的是一个和多多年纪相仿的男孩,男孩生得一张精致的洋娃娃脸蛋和一头靓丽的鬈发,如果不是黄字特地强调了“男”这个性别多多甚至还一度将其认错成女孩子。不过多多对这些寻人启事提不起半点兴趣,向来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毕竟生活里应该不可能会有那么多巧合,让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失踪的陌生人吧。

  度过了漫长的一分钟后,寻人启事总算按时结束,切换到了多多小时候爱看的《名侦探小狗郎》。谢天谢地,总算可以好好看电视节目放松身心了!

  多多坐直身子准备投入到电视节目中,不承想画面刚正常播出了几秒钟就忽然莫名其妙地扭曲起来,节目里的人就跟橡皮泥捏出来的一样随着画面扭来扭去,变成了一个个“瘦长鬼影”。多多疑惑地摁了好几遍遥控器也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只好让电视关机,电视屏幕经历了短暂的花屏后陷入了一片黑暗。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连电视都看不成,就好像老天爷在故意和自己作对一样!多多扫兴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正打算去浴室里直接洗洗睡了,可谁能想到电视屏幕忽地自己亮了起来,在一片模糊的蓝色中缓缓现出了一段黄色的大字:

  墨多多,快跑,这里不是现实!

  与此同时,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随而至,家里的电灯竟然也跟着不安地闪烁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和电视机一起爆炸了似的!多多立刻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把插在电视机上的线头一一拔掉,电视屏幕重新恢复了黑暗,电灯也停止了闪烁,这才平息了一场恐怖的骚乱。

  骚乱平息了,可多多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了。他怀揣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把家里的门窗统统锁死,连澡都不洗就飞快爬上床,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全身裹住包成了一个粽子。现在他谁也不敢相信,只有温暖的被窝才是唯一值得信赖的港湾,有了被窝的倚靠,他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提振信心,只要把今天晚上熬过去,第二天一早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应该吧……

  “多多,快下来啊,我有事找你!”

  是堂叔的声音!多多麻溜地从床上爬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地穿上拖鞋就要跑下楼去迎接堂叔,可他刚推开房间门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拉住了。多多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来,转过头一看,堂叔居然就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后呢!

  “堂叔,你怎么在这儿?你刚刚不是还在楼下叫我……”还没等多多说完,堂叔就连忙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多多,不要出声!那个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早就已经不在了!”

  “多多,你去哪儿了?”那个声音还在楼下不停地徘徊,仿佛能随时勾走人的魂魄。多多和堂叔躲在门后,一口大气也不敢出,耳边只清楚地传来木质楼梯的“吱呀”踩动声——看来楼下的那个“堂叔”已经上楼来了。

  “多多,是我啊!你为什么还不出来?”果然,那个声音由远及近渐渐逼近了多多的房间,并且脚步一声更比一声沉重。虽然多多被堂叔牢牢地护在怀里,但心跳还是陡然加速,他不知道那个多出来的“堂叔”是从哪里来的,说不定他就是今天发生的一切怪事的渊源……

  终于,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堂叔”的身影出现在了多多眼前。瘦长脸、高颧骨、粗粗的眉毛,还有和多多一样的圆鼻头,等等,这分明就是堂叔啊!

  “多多,你躲在这里干什么?”见堂叔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多多不禁为刚刚的误会感到尴尬至极。不过很快他的尴尬就被恐惧给取而代之了:如果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堂叔,那么现在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是……

  多多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转身一瞧,当场就吓得昏倒过去——苍白的面颊、发紫的嘴唇、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的双眼,多多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堂叔去世时的容貌!

  可是自己记忆中为什么会有堂叔去世时的样子?他不是还在自己身边活得好好的吗?刹那间,多多的记忆殿堂彻底崩塌,无数个之前他本以为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如潮水般向他纷沓而来:查理九世是爷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而尧婷婷等人也是相识已久的同伴,他们在一起经历了许多出生入死的冒险,只不过让人难以接受的是,那个世界的堂叔早就在自己年幼时就去世了,倒在了他最爱的旅途中……

  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冒险,堂叔也不喜欢环球旅行,他们共同住在这座千禧年代的小城里,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和堂叔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在现实世界里见到梦中的尧婷婷和查理几个人呢,这又要怎么解释?

  多多彻底陷进了对自我存在和现实世界的怀疑之中,无论哪个解释也没法充分地说服自己。他的思绪如同坠入深渊,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仿徨游荡,找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究竟哪边才是真正的现实,哪边才是虚幻的梦境?倘若自己真的应该回到DODO冒险队所在的那个世界,那就意味着自己必须要放弃堂叔吗?

  等多多恢复朦胧的意识,他早已不在自己家了。医院天花板的白炽灯在多多眼前一个接一个闪过,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用推床把他送进了一个手术室里。手术室的门外,多多似乎还隐约看到了唐晓翼的轮廓,似乎就是他把自己送到医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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