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滴敲打着医院走廊的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陈默坐在神经外科诊室外的长椅上，双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膝盖上的牛仔裤。那条裤子是他去年生日时母亲送的，现在已经洗得发白，右膝处还有个不起眼的小破洞。
"陈默，请进来。"护士推开门喊道。
陈默站起身，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诊室的门。李医生——一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神经外科专家——正低头翻看一叠检查报告，眉头紧锁。
"坐吧。"李医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平静得可怕。
陈默坐下，注意到医生的白大褂领口处有一点咖啡渍，像是今早匆忙间留下的。诊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陈默说不出的药味，让他胃部一阵紧缩。
"检查结果出来了？"陈默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很久没喝水。
李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然后直视着陈默的眼睛。"我很遗憾，陈默。核磁共振显示你的脑干位置有一个肿瘤，已经发展到第四期。"
陈默感到一阵耳鸣，医生的声音忽远忽近。"是...恶性的？"
"胶质母细胞瘤，最恶性的一种。"李医生将一张脑部扫描图转向陈默，"你看这里，肿瘤已经压迫到脑干和周围神经组织。这就是你最近头痛、视力模糊和偶尔手抖的原因。"
陈默盯着那张黑白图像，上面有一个明显的阴影，像一只恶毒的蜘蛛盘踞在他大脑深处。他的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有...有办法治疗吗？"
"考虑到肿瘤的位置和大小，手术风险极高。"李医生的语气变得柔和，"放疗和化疗可以延缓病情发展，但...根据临床经验，你的情况..."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不治疗，可能还有三个月左右。积极治疗的话，或许能延长到半年。"
三个月。九十天。两千多个小时。
陈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人突然抽走了他脚下的地板。他二十二岁的人生，突然被压缩成了一张薄薄的日历。
"我建议你尽快通知家人，安排后续治疗。"李医生递给他一张处方单，"这些药能缓解症状，如果头痛加剧或者出现其他不适，随时来急诊。"
陈默机械地接过处方，感觉那张纸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又沉重得让他几乎拿不住。
走出医院大门时，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陈默站在台阶上，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个穿着粉色雨衣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从他面前跑过，手里举着一个彩虹色的风车；不远处，一对年轻情侣共撑一把伞，女孩笑着往男孩怀里躲雨滴；医院门口的保安正和卖烤红薯的大爷聊天，热气从炉子里冒出来，在冷空气中形成白色的雾。
世界依然在运转，只有他的生命被按下了倒计时。
陈默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是干的。他以为自己会哭，但奇怪的是，眼泪似乎被某种更巨大的情绪堵在了胸腔里，变成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漫无目的地走向公交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是室友张浩发来的消息："老陈，下午的课帮你签到吗？老刘点名了。"
陈默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复道："不用了，谢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公交车，又是怎么找到座位的。车窗上凝结着水珠，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而扭曲。陈默靠在玻璃上，感受着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卫衣传到皮肤上。
"小伙子，这个位置有人吗？"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陈默的思绪。
他抬头，看到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过道上，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睛却异常明亮。
"没人，您坐吧。"陈默往窗边挪了挪。
老人缓缓坐下，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这老骨头经不起站喽。"他侧头打量了一下陈默，"年轻人，你脸色很差啊。"
陈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可能有点感冒。"
老人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抓住陈默的手腕。他的手指干枯如树枝，却出奇地有力。"我年轻时学过点相术，"老人低声说，"你印堂发黑，最近怕是有血光之灾。"
陈默心头一震，下意识想抽回手，但老人抓得更紧了。
"不过..."老人凑近了些，陈默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陈旧的烟草味，"死局之中藏着一线生机。记住，当你看到倒计时开始时，选择最难的那条路。"
"什么意——"
"我到站了。"老人突然松开手，颤巍巍地站起来，朝后门走去。下车前，他回头看了陈默一眼，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我们还会再见的，年轻人。"
陈默望着老人消失在人群中，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他摇摇头，把这当作一个古怪老人的胡言乱语。
回到学校时已是傍晚。陈默推开307宿舍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张浩应该去上选修课了。四张床铺中的两张堆满了衣物和书本，一张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有一张——属于陈默的——上面只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专业书。
陈默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自己：一米七八的个子，因为长期泡图书馆而显得苍白的皮肤，黑色短发因为淋了雨而微微卷曲，下巴上有一道小时候摔跤留下的淡淡疤痕。他的眼睛是他最显著的特征——深褐色的虹膜在灯光下几乎呈现琥珀色，睫毛很长，此刻却因为疲惫而显得黯淡无神。
这就是三个月后即将消失的面孔吗？
陈默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床边，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包烟——他平时几乎不抽，只有压力特别大时才会来一根。点燃香烟，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被呛得咳嗽起来。
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陈默打开电脑，机械地浏览着网页，搜索"胶质母细胞瘤""晚期脑瘤生存期"等关键词。每一条搜索结果都像一把刀，一点点削去他残存的希望。
"最佳治疗方案...""临终关怀...""疼痛管理..."
陈默猛地合上电脑，屏幕发出的蓝光在他眼前留下残影。他走到阳台上，让冷风吹散身上的烟味。对面的教学楼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晚自习的学生们伏案学习的身影。更远处，城市的光污染让夜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橙红色，看不到一颗星星。
就在这时，陈默的视野突然扭曲了一下，紧接着，一片半透明的蓝色界面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像是某种高科技的投影：
【生命倒计时系统激活】
【宿主：陈默】
【剩余寿命：89天23小时47分钟】
【任务系统已开启】
【当前任务：拯救一个试图轻生的人(0/1)】
【任务时限：24小时】
【奖励：7天寿命】
陈默瞪大眼睛，下意识后退几步，差点被阳台上的杂物绊倒。那界面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始终保持在视野中央。
"这是什么...幻觉？"他喃喃自语，伸手去触碰那些发光的文字，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
【系统提示：任务目标已标记】
【请查看地图指引】
界面上突然展开一幅微型地图，显示着陈默所在的校园，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闪烁，位置是...陈默抬头看向对面教学楼的天台，隐约看到一个黑影站在边缘处。
"不可能是真的..."陈默摇摇头，但那界面依然固执地存在着。他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疼痛感真实得不容置疑。
就在这时，对面天台上的黑影向前倾斜了一下，仿佛随时会坠落。
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如果这是幻觉，那么最坏的结果就是他白跑一趟；但如果这是真的...
他没有时间多想了。
陈默抓起外套冲出宿舍，脑海中回荡着公交车上那个老人说的话："当你看到倒计时开始时，选择最难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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