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连的训练室里，二十多名士兵正对着电码练习器愁眉苦脸。枯燥的"滴滴答答"声此起彼伏，像一群得了哮喘的蟋蟀。
"停！"教官赵成拍桌而起，"王铁柱！你发的不是'SOS'，是'傻O死'！全体休息十分钟！"
门被猛地推开。谢棠声抱着唢呐蹦进来，脑后的小马尾一甩一甩的："同志们好呀！范教官派我来给大家上音乐课！"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王铁柱的铅笔"啪嗒"掉在地上。
"胡闹！"赵成脸黑得像锅底，"我们这是军事通讯训练，不是文工团招新！"
谢棠声已经自来熟地凑到一台电码练习器前："哎呦，这不就是电子版《梅花三弄》嘛！"她突然举起唢呐，"你们听——滴答滴，滴答滴——这是《月亮代表我的心》的前奏！"
下一秒，悠扬的唢呐声响起。那些折磨人的电码节奏，在她唇间化作了一段深情款款的旋律。士兵们张大了嘴，有人不自觉地跟着哼唱起来。
赵成刚要发作，训练室的门再次打开。范天雷背着手踱步进来："效果怎么样？"
"报告！"赵成气得声音发抖，"这完全违背了通讯训练的严肃性！"
"是吗？"范天雷挑眉，"可我刚才在监控室看到，跟着哼唱的那几位，是你们连电码辨识准确率最高的。"
谢棠声得意地晃晃脑袋，小梨涡若隐若现："音乐是最好的记忆法！我爷爷说过，当年游击队就是用《孟姜女》调子传密信的！"
"继续。"范天雷对赵成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前冲谢棠声眨了眨眼。
谢棠声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五线谱："来，我教你们把常用电码编成歌诀..."
一小时后，通讯连破天荒地传出整齐的合唱声。赵成抱着手臂站在角落，嘴角抽搐地发现——全连的电码发送速度竟然提升了百分之二十。
......
陈善明坐在监控室，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画面里，谢棠声正手舞足蹈地教士兵们用筷子敲碗打节奏。他翻开笔记本，写下："第3次人格切换后，音乐教学能力显著提升..."
"记录得挺认真啊？"
何晨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得陈善明"啪"地合上笔记本。
"例行观察。"陈善明板着脸，"范教交代的任务。"
何晨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递过一杯茶："我刚从医务室过来。唐工听说咱们这儿来了个'音乐天才'，想见见。"
陈善明皱眉："唐心怡？她不是在信息工程部搞密码破译吗？"
"是啊，"何晨光耸肩，"听说谢棠声能把电码听出旋律来，非要来交流交流。"
陈善明望向监控屏幕。谢棠声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讲台，正用唢呐模仿不同型号电台的音色差异，底下士兵笑得前仰后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随她去吧。"陈善明揉了揉太阳穴，"反正这丫头走到哪儿都能折腾出动静来。"
......
三天后的野外拉练，红细胞小组全副武装穿行在密林中。谢棠声跟在队伍最后，脖子上挂着范天雷特批的"军事顾问"工作证，腰间别着她那杆从不离身的铜唢呐。
"陈教官，"她小跑几步追上陈善明，"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模拟敌后渗透。"陈善明头也不回，"保持安静，蓝军侦察兵可能就在附近。"
谢棠声突然停下脚步，歪着头像在倾听什么。陈善明警觉地回头："怎么了？"
"有鸟叫，"她小声说，"但调门不对..."
陈善明眯起眼睛望向她指的方向——除了随风摇曳的灌木丛，什么也没有。
"继续前进。"他压低声音命令道。
队伍刚走出两百米，谢棠声突然浑身一僵。陈善明敏锐地注意到她的眼神变了——从灵动活泼变成了茫然困惑。
"你谁啊？"她警惕地后退两步，"这是哪儿？"
陈善明心里"咯噔"一下——又切换人格了！
"谢棠声，"他试探着问，"记得我是谁吗？"
"谢棠声谁啊？我不ins，我叫…哎我叫啥来着？"她翻了个白眼，突然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下，"哎哟！"
这一嗓子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刺耳。陈善明还没来得及制止，谢棠声已经一溜烟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该死！"陈善明咬牙，"何晨光，王艳兵，跟我来！其他人继续按计划前进！"
三人追进灌木丛，却不见谢棠声踪影。陈善明的心跳越来越快——这荒山野岭的，要是出点什么事...
"嘘！"何晨光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听！"
隐约的唢呐声从东南方传来，调子古怪得像是在模仿某种鸟叫。三人循声摸去，拨开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后，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
谢棠声蹲在一块巨石上，正对着空无一人的树林吹唢呐。而在她前方不到五十米处，三个披着伪装网的蓝军侦察兵正一脸懵逼地东张西望。
"卧槽..."王艳兵小声惊呼，"真有人！"
陈善明当机立断，一个手势，三人同时出击，没等蓝军侦察兵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击毙"。
谢棠声停下唢呐，茫然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你们...在玩捉迷藏？"
......
"不可思议。"范天雷在复盘会上敲着战术板，"蓝军那个侦察点是精心伪装的，连热成像都很难发现。"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正在玩唢呐的谢棠声。她似乎对讨论毫无兴趣，专心致志地用唢呐模仿着窗外鸟叫。
"她说是听到了'调门不对'的鸟叫。"陈善明翻看笔记，"副人格状态下，她的听觉敏锐度似乎会进一步提升。"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梳着利落短发、穿着军装常服的女子走了进来。
"打扰了，"唐心怡微笑着向范天雷点头致意，"我来见见我们的小音乐家。"
谢棠声猛地抬头，眼睛一亮："哇！姐姐你好漂亮！"
唐心怡被她直白的赞美逗笑了："听说你能把电码变成音乐？"
"能啊！"谢棠声蹦起来，"我还能用唢呐模仿你们那个...那个..."她突然卡壳，求助地看向陈善明。
"密码机。"陈善明无奈提示。
"对！密码机！"谢棠声兴奋地拉着唐心怡的手，"姐姐我告诉你，不同的密码机发出的声音尾音不一样，就像人说话有口音似的！"
唐心怡眼睛越来越亮："范教官，我能借她半天吗？我们信息工程部正在研究声纹识别技术..."
范天雷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善明一眼："当然可以。不过得有人'陪同'。"
于是当天下午，陈善明板着脸坐在信息工程部的实验室角落，看着谢棠声和唐心怡头碰头地研究各种密码机的声波图谱。
"这个有意思！"谢棠声指着屏幕上的波形图，"你看这个起伏，像不像《二泉映月》的过门？"
唐心怡惊讶地点头："确实！我们一直用数学算法分析，从来没想过从音乐角度..."
"我爷爷说过，天地万物都有韵律。"谢棠声老气横秋地晃着脑袋，"打仗也一样，有快板有慢板，还有休止符呢！"
陈善明悄悄记下这句话。他注意到，谢棠声在谈论音乐时，眼神格外清澈明亮，完全看不出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傍晚时分，谢棠声趴在实验台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唐心怡给她的声波图谱。陈善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很特别，是不是？"唐心怡小声说。
陈善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收走了谢棠声手里快滑落的图纸。纸上画满了奇怪的音符，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给陈教官的催眠曲，治疗他那个左脚重右脚轻的毛病。"
陈善明的指尖微微发颤。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从去年那次雪地潜伏后，他每晚都会被左腿的抽痛惊醒...
窗外，夕阳将整个训练场染成金色。远处的士兵们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整齐的脚步声和口号声隐约传来。在这片钢铁洪流中，一个抱着唢呐熟睡的女孩，像是一个不和谐却又意外和谐的音符。
陈善明轻轻合上笔记本，封面上"观察日志"四个字下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兼音乐疗法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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