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兵组曲

谢棠声盘腿坐在招待所的床上，五线谱本摊在膝头，铅笔头咬得满是牙印。窗外晨光熹微，起床号还没响，整个军营沉浸在蓝色的寂静中。

"何晨光的主题得用D大调..."她小声嘀咕着，在纸上画下一串音符，"像鹰隼翱翔的感觉..."

铅笔突然停住。她翻身下床，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本子，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红细胞观察日记》。翻开内页，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细节：

"王艳兵走路先迈右脚，比左脚重0.2秒，像踩着鼓点..."

"李二牛笑的时候会先'嘿嘿'两声，降B调..."

"徐天龙眨眼频率每分钟42次，像节拍器..."

谢棠声对着本子傻笑。这一个月来，她偷偷记录着每个红细胞小组成员的特征，就为了创作这部《特种兵组曲》。

"陈教官的乐章最难写..."她咬着铅笔头，眼前浮现出陈善明那张总是板着的脸，"得用E小调，表面严肃，内里温柔..."

招待所外传来脚步声，谢棠声手忙脚乱地把本子塞到枕头下。门被轻轻敲响。

"谢棠声？"陈善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起床，五分钟后晨练。"

"知道啦！"她故意拖长音调，听着脚步声远去，才吐了吐舌头。自从范天雷批准她参与通讯连工作后，陈善明就成了她的"专属监护人"，每天雷打不动地来叫她起床。

谢棠声迅速洗漱完毕，抓起唢呐冲出门，差点撞上等在门外的陈善明。

"慢点！"他皱眉，"今天有文艺汇演，范教让你准备个节目。"

谢棠声眼睛一亮："真的？我能吹《百鸟朝凤》吗？"

"随你。"陈善明转身就走，却又突然停住，"...左脚重右脚轻的事，别到处说。"

谢棠声一愣，随即想起前天塞在他门缝里的那张《安眠曲》谱子。她小跑着跟上，嘴角扬起两个小梨涡："管用吗？"

陈善明没回答，但谢棠声敏锐地发现，他今天走路时左右脚的节奏确实均匀了不少。

......

大礼堂里人头攒动。谢棠声躲在后台帘子后面偷看，手心全是汗。她参加过无数农村红白喜事的演出，但给几百号特种兵表演还是头一回。

"紧张了？"唐心怡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化妆盒，"来，我给你化个舞台妆。"

谢棠声乖乖坐下，任由唐心怡在她脸上涂涂抹抹。镜子里，她的新月眉被描得更精致，蜜桃腮上扫了淡淡的腮红，琥珀色的眼睛在眼线勾勒下显得更大更亮了。

"下一个节目，唢呐独奏《百鸟朝凤》，表演者——谢棠声！"

掌声中，谢棠声深吸一口气，抱着唢呐走上舞台。刺眼的灯光让她一时看不清台下，只感觉几百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我、我是谢棠声..."她结结巴巴地开口，突然瞥见第一排坐着的陈善明。他穿着常服，坐姿笔挺，眉头微蹙，像是在执行某种重要任务。

不知怎么，谢棠声突然就不紧张了。她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小梨涡："给大家带来《百鸟朝凤》，不过..."她神秘地眨眨眼，"我加了一段'特种兵版'的改编。"

唢呐声骤然响起，清脆悦耳如清晨第一声鸟鸣。礼堂瞬间安静下来。谢棠声闭上眼睛，手指在唢呐孔上翻飞，从婉转的鸟叫到激昂的战斗号角，再到模拟枪炮声的华彩段落，整个礼堂仿佛被带入了奇幻的声音世界。

陈善明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舞台上的谢棠声像是变了个人——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近乎透明，饱满的卧蚕随着吹奏微微颤动，整个人散发着惊人的生命力。那段改编的"特种兵进行曲"更是巧妙融合了起床号、训练口令和武器音效，听得全场士兵热血沸腾。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静默两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谢棠声鞠了一躬，突然冲向舞台边缘，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唢呐指向第一排："这段solo送给陈教官！"

一段俏皮的旋律流淌而出，陈善明瞬间认出来——是那天他在树下随口哼的家乡小调！只不过被她改编得更加明快活泼，还加入了军乐的铿锵元素。

王艳兵用手肘捅了捅他："陈组，脸红了。"

"闭嘴。"陈善明低声呵斥，却无法控制嘴角微微上扬。

演出结束后，谢棠声被士兵们团团围住要签名。她正忙得不亦乐乎，突然感觉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

"给。"陈善明递来一个保温杯，"润润嗓子。"

谢棠声接过杯子，温热的水流进喉咙，带着淡淡的蜂蜜甜味。她抬头想道谢，却发现陈善明已经转身走开，只留下一个笔挺的背影。

......

三天后的午休时间，谢棠声猫在通讯连的器材室里，对着录音机反复调试一段旋律。门突然被推开，她手忙脚乱地按下停止键。

"在干什么？"陈善明皱眉看着满地的谱纸和录音带。

"没、没什么！"谢棠声用身子挡住工作台，"陈教官怎么来了？"

"范教找你。"陈善明目光扫过器材室，突然定格在墙上的小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乐谱，标题赫然是《陈善明乐章：E小调英雄叙事曲》。

谢棠声耳根瞬间红透，手忙脚乱地去擦黑板："这个是...是..."

陈善明走近黑板，仔细看着那些音符。令他惊讶的是，其中一段旋律竟然和他童年时母亲常哼的摇篮曲一模一样，而那首歌应该早已失传才对...

"你从哪听来的这个？"他指着那段旋律。

谢棠声眨眨眼："你上次睡着时哼的啊。就上周三下午，你在值班室打盹..."她突然捂住嘴，"啊，我是不是不该说看见你睡觉流口水的事？"

陈善明额头青筋跳了跳，却破天荒没有发火。他拿起一张谱纸，上面标注着《何晨光乐章：D大调猎鹰之歌》。

"《特种兵组曲》？"

谢棠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想给每个人都写一段主题音乐！王艳兵的是《F小调火鸟舞曲》，李二牛的是《降E大调水牛谣》..."她越说越兴奋，"等写完让军乐队排练，以后你们出场就有专属BGM啦！"

陈善明看着眼前这个手舞足蹈的姑娘，突然想起范天雷昨天说的话："总部已经批准，正式授予谢棠声'军事通讯顾问'编制。这丫头虽然脑子有病，但确实是个天才。"

"陈教官？"谢棠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生气啦？"

陈善明回过神，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她："给。"

谢棠声好奇地翻开，发现里面整齐地记录着她这一个月来所有的即兴创作，甚至包括她半夜睡不着瞎哼的小调。每一页都标注了日期、场合，有些旁边还有陈善明写的简短评语："适合晨练""可缓解疲劳""有助于集中注意力"...

"你...你都记下来了？"谢棠声声音微微发颤。

陈善明不自在地别过脸："工作需要。"

谢棠声突然扑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陈教官你最好啦！"没等陈善明反应过来，她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出门，"我去找范教官！我要申请用军乐队的排练室！"

陈善明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张《陈善明乐章》的谱纸。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折好，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器材室的窗外，几个新兵正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远处传来隐约的唢呐声，欢快明亮，像是一道阳光穿透了军营严肃的日常。

那天晚上，陈善明的值班日志上多了一段与往常风格迥异的记录：

"E小调英雄叙事曲，第17小节可加入定音鼓模拟心跳声。建议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