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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winding Her Darkness(上)

风起百合原:她与她的未命名诗

沈清秋在一片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里睁开了眼。

意识如同沉船缓慢浮出海面,带着宿醉般的滞涩和沉重。每一次苏醒,都是对这份无边无际黑暗的重新确认。没有晨曦微露的灰白,没有窗帘缝隙漏进的暖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永恒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虚无,像一层厚厚的裹尸布,严严实实地蒙在眼睛上,也蒙在心上。

她安静地躺着,身体陷在过分柔软的床垫里,像沉入一片毫无生气的泥沼。双腿无知无觉,仿佛只是两截没有温度的木头,被随意地搁置在身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昂贵药材和消毒水的气味,丝丝缕缕,钻进鼻腔。那是她每天必须喝下的苦涩汤药,是家人绝望的努力,也是她这具腐朽身体的耻辱印记。

十八岁。那个璀璨得近乎燃烧的生命节点,戛然而止。十二岁自学三门外语,十六岁提前高考的辉煌,十七岁足以载入教科书的数学发现……一切都像阳光下脆弱的肥皂泡,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面目狰狞的疾病轻易戳破。留下的,是永久的黑暗和这具再也无法站立的躯壳。一年了。三百多个日夜的煎熬,无数次尝试割裂这无用的生命线,又被家人一次次从死亡的悬崖边拽回。最后,他们把她送到这里——这座藏在深山褶皱里、濒临着一片冰冷湖泊的别墅,像处理一件无法修复的残次品。

门外传来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是负责照料她的女仆。接着是餐盘和瓷碗轻轻碰撞的细微声响,伴随着那令人反胃的药味愈发浓烈。沈清秋闭了闭眼,尽管闭眼与睁眼并无分别,这只是个徒劳的、表达厌恶的习惯性动作。她侧过脸,把脸颊更深地埋进枕头,试图隔绝那气味,也隔绝这毫无意义的新一天。

一个名字毫无预兆地撞进这片混沌的思绪——璃秋实。那个自称是她幼儿园同学的女人。

昨天,女仆用一种混合着小心翼翼和些许兴奋的语气告诉她:“沈小姐,有位璃秋实小姐打电话来,说……说是您很久以前的同学,想来看看您。夫人那边……好像也同意了。”

幼儿园同学?沈清秋当时几乎要嗤笑出声。幼儿园?多么遥远而模糊的时光碎片。十二年的漫长光阴,足以冲刷掉任何关于那个懵懂时期的清晰记忆。谁会记得一个幼儿园的玩伴?荒谬!这女人,要么是无聊透顶想找个消遣,要么就是冲着沈家丰厚的“谢礼”而来,就像之前那些走马灯似的、被她的刻薄赶走的所谓“朋友”和“心理专家”。又一个妄图扮演救世主的蠢货。

尖锐的门铃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突然划破了别墅里沉闷的死寂。沈清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来了。

她听到了女仆匆忙小跑着去开门的脚步声,接着是门轴转动发出的细微呻吟。片刻的安静后,一个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那声音很年轻,带着一种山间清泉般的质地,干净,清冽,没有丝毫刻意的甜腻或矫揉造作。

“您好,我是璃秋实。请问沈清秋……住在这里吗?”

女仆的声音显得有些拘谨:“是的,璃小姐,请进。沈小姐她……在卧室休息。”

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卧室虚掩的门前,礼貌地停顿了一下,才被轻轻推开。

那阵清泉般的声音离得更近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清秋?……是我,秋实。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在阳光幼儿园,你总喜欢坐在那个红色的滑梯顶上……”

沈清秋猛地转过头,空洞的双眼“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脸上迅速凝结起一层冰冷的寒霜。她毫无征兆地抬起手臂,狠狠一挥!

“哐当——哗啦!”

床头柜上那碗刚刚被女仆小心翼翼端进来的、还冒着苦涩热气的深褐色药汁,被她精准地扫落在地。温热的药液瞬间泼溅开来,浓烈的苦味如同爆炸般在房间里弥漫开,粘稠的液体在地上蜿蜒流淌,浸湿了昂贵的地毯,破碎的瓷片散落一地,闪着冰冷的光。

女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沈清秋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的刀刃,又冷又硬,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割伤人的锋锐:“滚出去。”她顿了顿,空洞的眼睛里翻涌着浓烈的恶意和嘲弄,“带着你那些廉价又虚伪的同情心,还有这套幼儿园攀关系的可笑把戏,立刻、马上,给我滚!”

卧室里死寂一片,只有药液滴落在地毯上的“啪嗒”声格外清晰。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苦涩和尖锐的敌意。

几秒钟令人难堪的沉默后,那个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她没有回应沈清秋的谩骂,也没有试图为自己辩解哪怕一个字。沈清秋只听到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似乎是璃秋实蹲了下来,然后是小心翼翼捡拾碎瓷片的细微声响。

“小心点,别踩到了。”璃秋实的声音不高,温和地提醒着呆立一旁的女仆,仿佛刚才那场充满恶意的风暴从未发生过。

沈清秋僵住了。她准备好的更刻毒的话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在了喉咙里。这种无视,这种平静,比愤怒的反击更让她感到一种失控的烦躁。她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沈清秋单方面宣战的修罗场。她像一个绝望的暴君,穷尽所能地刁难着这个闯入她黑暗世界的“同学”。

“这汤太烫,想烫死我吗?”她故意在璃秋实端着汤碗靠近时,猛地一扬手,滚热的汤汁泼洒出来,溅在璃秋实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璃秋实只是轻轻吸了口气,沉默地拿过纸巾擦干净沈清秋弄脏的衣襟和自己的手,转身去厨房重新盛一碗。回来时,她会把碗放在沈清秋手边,轻声说:“再试试,温度应该可以了。”沈清秋固执地紧闭着嘴,璃秋实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直到汤彻底凉透,她才默默端走。

“外面什么声音?”沈清秋躺在窗边的躺椅上,忽然烦躁地质问。

“是风吹过那片松树林的声音。”璃秋实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回答。

“松树?”沈清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薄的讥讽,“数清楚了吗?窗外到底有几棵松树?左边第三棵的树枝,是朝南还是朝北弯?叶子是什么形状?每一片都给我说清楚!”

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璃秋实沉默了片刻。沈清秋几乎能想象出她脸上那种隐忍的疲惫。但最终,璃秋实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平静得没有一丝火气:“左边第三棵……树冠很大,靠南边的树枝被风吹弯了一些,像微微躬着身。松针……是深绿色的,很细,一簇一簇的……”她描述得很慢,很细致,仿佛真的在用心观察每一片叶子的形状和姿态。

沈清秋听着,心中那团暴戾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她恨这种无懈可击的平静,恨这种近乎愚蠢的包容。

一个阴沉的午后,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沈清秋的情绪也像这天气一样,压抑到了极点。当璃秋实端着一杯温水进来时,沈清秋积攒的恶意终于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滚。”她冷冷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就滚。我不想再看见你,听见你的声音,闻到你的气味!滚回你的世界去,别在这里假惺惺地扮演天使!我不需要!”

璃秋实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没有动。

“聋了吗?我叫你滚!”沈清秋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她摸索着抓起手边一个柔软的靠枕,狠狠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砸去。

靠枕软软地砸在璃秋实身上,又无力地滑落在地。

璃秋实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窗外越来越响的雷声轰鸣:“清秋,外面……要下暴雨了。”

“下刀子也给我滚!”沈清秋几乎是咆哮着。

璃秋实沉默了几秒,然后,沈清秋听到了水杯被轻轻放在桌上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那脚步声没有走向门口,反而走向了紧闭的落地窗。她听到了窗户被拉开的声音,山雨欲来前带着土腥味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乱了沈清秋额前的碎发。

脚步声走到了外面的露台上,然后,停住了。

沈清秋愣住了。她想干什么?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炸雷撕裂了沉闷的天空,仿佛就在别墅的屋顶炸开!紧接着,密集如鼓点般的暴雨倾盆而下,狠狠地砸在露台的石板、窗户玻璃和远处的湖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狂风呼啸着穿过树林,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

沈清秋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怕雷。过去的她,那个骄傲如烈阳的沈清秋,怎么会惧怕区区雷声?她颤抖,是因为这巨大的、失控的轰鸣,无情地放大了她内心的孤绝和脆弱。在这撼动天地的自然伟力面前,她这具困在黑暗和轮椅上的身体,渺小得像一粒尘埃,随时会被碾碎。无边无际的寒冷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让她牙齿都在打颤。

就在她被这巨大的恐惧和寒冷吞噬时,一个声音穿透了狂暴的雨幕,清晰地传了进来,不高,却异常稳定:

“你冷的时候,”璃秋实的声音隔着紧闭的玻璃门传来,带着雨水的湿冷气息,“总该有人陪着一起发抖。”

她竟然……真的站在露台的暴雨里!

沈清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那尖锐的、想要刺伤所有人的恶意,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被这铺天盖地的冰冷雨水浇熄了大半,只留下一种空茫的、带着酸涩的震惊。她僵硬地蜷缩在躺椅上,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雷雨声,听着雨水猛烈敲打露台的声音,再也没能说出一个“滚”字。每一次雷声炸响,她的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惊跳一下,而每一次,露台上那个沉默的身影,都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替她分担了一部分那撕扯灵魂的恐惧。

这场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璃秋实,就在那冰冷的露台上,站了一夜。

清晨,雨势终于转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缠绵。女仆红着眼睛,几乎是半搀半抱地把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的璃秋实从露台上扶了进来。璃秋实走过沈清秋的躺椅旁时,带来一股浓重的、带着山林寒意的湿冷气息,还有无法抑制的、细微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沈清秋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躺椅的扶手,指尖冰凉。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湿冷的棉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那个“滚”字,最终沉甸甸地坠回了心底,变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滞涩。

暴风雨后的别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沈清秋那尖锐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刁难,如同退潮般悄然隐去。她不再故意打翻汤药,不再提出那些刁钻刻薄的问题,甚至很少再开口说话。大部分时间,她只是沉默地坐在窗边,空洞的眼睛“望”着外面,任由时间无声流淌。

璃秋实也默契地不再提起那夜的风雨。她依旧每天准时出现,照顾她的起居,动作比女仆更轻柔,也更妥帖。她开始尝试着在沉默中,为沈清秋的世界引入一些新的东西。

“今天阳光很好,”璃秋实的声音在某个午后响起,带着一种温和的邀请,“湖边的风也很舒服,想出去透透气吗?”

沈清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个她勉强熟悉的安全角落,进入那个对她而言完全陌生、充满未知障碍的外界?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轮椅冰冷的扶手。

似乎是感知到了她的抗拒,璃秋实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久到窗外的鸟鸣声都变换了几轮,沈清秋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轮椅被小心地推出别墅,木质轮子碾过门廊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当车轮接触到外面松软的土地时,沈清秋的身体瞬间绷紧了。阳光毫无遮拦地落在她的脸上、颈间,带着暖意,却也让她感到一种暴露在未知中的强烈不安。风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了树林、泥土和湿润湖水的气息,复杂而陌生。

“我们走慢点,”璃秋实的声音从轮椅后方传来,很近,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前面是条小路,有点石子,可能会有点颠簸,别怕。”

果然,轮椅碾过了一些小石子,轻微地颠簸起来。沈清秋的脊背僵硬地挺直,手指死死扣着扶手。每一次颠簸,都像是在提醒她这具身体的无能。

“左边,”璃秋实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像一张温柔的网,接住她下坠的不安,“有一大片野雏菊开了,黄灿灿的,像撒了一地的小太阳。右边……嗯,是几棵老枫树,叶子还没红透,绿里透着点橘黄,风一吹,沙沙地响……”

她的描述不再是应付刁难的敷衍,而是充满了细节的温度和画面感。沈清秋紧绷的神经,在那平缓的语调描绘出的色彩和声音里,竟一点点奇异地松弛下来。她甚至能想象出那雏菊明亮的黄色,枫叶在风里摇曳的姿态。

轮椅停了下来。

“我们到湖边了,”璃秋实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水很清,能看到下面圆溜溜的鹅卵石。有两只水鸟,灰白色的,腿很长,在浅水的地方走来走去,像在跳舞……”

沈清秋静静地“听”着。湖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凉意,也带着一种开阔的气息。鸟鸣声,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模糊的水波轻拍岸边的声音,还有璃秋实就在她身后的、温热的呼吸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取代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种极其微弱的感觉,如同初春冰层下的第一缕水流,悄然漫过沈清秋荒芜的心田。那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或愤怒,而是一种……久违的、对世界细微之处的感知。

散步渐渐成了习惯。第七天下午,璃秋实推着她再次来到湖边。空气里弥漫着松树特有的清新香气,清冽又带着一丝微苦的凉意,比往日更浓烈。沈清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一道尘封的记忆闸门。

“以前……”沈清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恍惚,像是梦呓,“……很喜欢收集松果。”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属于光明和奔跑的童年碎片,怎么会在此刻浮现?

身后推着轮椅的力道似乎停顿了一瞬。接着,璃秋实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了然于心的温和笑意,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多时:“是啊,幼儿园后面那片小树林里,掉得到处都是。你总能找到最大最完整的,抱了满满一怀,骄傲得像个小将军。”

沈清秋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微微蜷缩了一下。阳光透过眼皮,是一片混沌的暗红暖意。璃秋实话语里描绘的那个抱着松果、神气活现的小女孩影像,模糊地投射在她内心的黑暗幕布上,带着一种遥远而陌生的温暖。这感觉让她心口莫名地发酸,又有些微的痒,像被最细的绒毛轻轻搔刮着。

别墅浴室里水汽氤氲,弥漫着淡淡的、安神的洋甘菊精油香气。温热的池水缓慢地注入宽大的浴缸,发出汩汩的轻响。沈清秋坐在浴缸边的椅子上,身上只裹着一条宽大的浴巾,裸露的肩头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潮湿暖意。女仆已经放好了水,细心地调好了温度。

“水好了,”璃秋实的声音在近旁响起,温和而平静,“我抱你进去?”

沈清秋沉默着,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每一次这样的“转移”,都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抱起,悬空,然后缓慢地沉入温热的水中。水流温柔地包裹上来,带着沉甸甸的浮力,瞬间托起了她沉重的、仿佛灌了铅的身体。失重般的轻盈感骤然袭来,让她几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璃秋实没有离开。她坐在浴缸边缘的防滑垫上,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她拿起柔软的毛巾,浸透了温热的水,然后极其轻柔地擦拭过沈清秋的后颈、肩胛、手臂……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避开那些因长期缺乏运动而略显松弛的肌肉,也避开那些象征着脆弱和依赖的、无法动弹的部位。

温热的毛巾滑过脊椎的凹陷处,带来一阵细微的、难以言喻的酥麻和战栗。沈清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在那持续的、安稳的力道下缓缓放松。水流温柔地晃动着,像一双无形的手,抚慰着她僵硬的四肢百骸。浴室里很安静,只有水流细微的晃动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

一种奇异的舒适感,混合着难以启齿的羞耻,悄然在沈清秋心底弥漫开。她浸泡在这片温热的包容里,身体前所未有的放松,仿佛连灵魂深处的沉重和痛楚都被这水流暂时抚平、带走了。眼眶毫无预兆地开始发热、发胀,一股汹涌的酸涩直冲鼻尖。她用力地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尝到血腥味。

“水……太热了。”她猛地侧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干涩地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脆弱寻找着借口。

璃秋实的动作顿住了。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沉默了几秒后,沈清秋听到她轻轻哼起了一段旋律。那调子很轻,很慢,带着遥远的童年气息,是记忆深处模糊的摇篮曲。不成调的哼唱,笨拙却温柔,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笨拙地安慰着她无法言说的狼狈。

温热的水汽濡湿了沈清秋紧闭的眼睫,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她终究没能忍住,一滴滚烫的液体挣脱了束缚,混着脸上的水汽,悄无声息地滑落,瞬间消失在温暖的浴水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日子像窗外那片平静的湖水,表面波澜不惊地流淌着。散步,听璃秋实念书,在沉默中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沈清秋的刻薄似乎被那场暴雨彻底冲刷干净了,她变得异常安静,像一尊失去色彩的瓷偶,空洞地坐在窗边,任由时间无声地爬过她的裙裾。

然而,璃秋实并未被这表面的平静所迷惑。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沈清秋眼底那片死寂的黑暗下,涌动着怎样深不见底的绝望暗流。那是一种放弃了所有挣扎、沉入深渊的疲惫和冰冷。她开始更加小心,近乎不动声色地守在她身边,目光如影随形。

一个闷热的午后,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女仆下山去采购物资,别墅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璃秋实整理完沈清秋下午要听的盲文书籍,回到客厅时,心脏骤然一停!

轮椅上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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