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相遇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楚棠捏着诊断报告站在医院走廊里。纸角被她攥得发皱，胃癌晚期几个字在白炽灯下刺得人眼睛生疼。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发抖，从指尖到膝盖，像是被冻僵的枯枝。

父母走后这五年，她白天在公司改方案，晚上摆摊卖手工饰品，好不容易攒够首付，体检报告却成了判决书。医生说手术意义不大时，她甚至没哭——大概眼泪早在那些熬夜加班的深夜里流干了。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护士推着担架床跑过，橡胶轮碾过地面的声响格外刺耳。床上躺着个男人，脸色白得像裹尸布，黑色长发散在枕头上，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楚棠下意识往墙边让了让，却在担架擦身而过的瞬间，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睛。那目光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明明没有温度，却让她呼吸一滞。

“等一下。”男人开口了，声音很轻，却让护士们齐刷刷停下脚步。他动作利落地坐起身，完全不像个危重病人。银色怀表在他手腕晃了晃，表链折射的光斑扫过楚棠的手背。

“时间还没到。”男人盯着怀表喃喃自语，忽然抬眼看向她，“你，跟我来。”

楚棠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后。空病房的门关上时发出咔嗒一声，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男人倚着窗户，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楚棠的脚尖。

“我叫裴夜。”他说话时，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轻轻滚动，“而你，楚棠，本该今天死去。”

椅子在瓷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楚棠后退时撞到椅背，后腰硌得生疼：“你胡说什么？”

裴夜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楚棠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混着不属于人间的冷冽：“我是死神，负责带走该走的灵魂。但你的生命之火快灭了，为什么？”

楚棠别过头，盯着墙角剥落的墙皮。输液管摩擦的哗啦声、远处护士站的低语，突然都变得很遥远：“治不好的病，何必浪费钱。反正……”她顿了顿，指甲掐进掌心，“反正也没人等我回家。”

裴夜沉默了。怀表的滴答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摘下怀表，表盖弹开时露出里面泛黄的齿轮：“我给你三个月。这期间，好好吃饭，去想去的地方。”

“为什么？”楚棠终于抬头，撞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我活了太久。”裴夜把怀表重新扣上，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是一声叹息，“想看看人在知道死期后，会怎么活。”

他转身离开时，黑色衣角扫过楚棠的膝盖。病房的门再次打开，消毒水的气味重新涌进来。

楚棠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