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冰冷的灯光下，消毒水和血腥气顽固地盘踞在空气中。太宰治背靠着斑驳的墙，肩胛处的贯穿伤已被粗暴缝合，层层绷带下依旧渗出暗红的血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但这疼痛，远不及他攥在掌心那张纸条带来的灼烧感。
那染着两人血迹的纸条，边缘被他的指力捏得几乎破碎，上面是他自己狂放的字迹：“致黏糊糊的蛞蝓：戴项圈？呵。只有待宰的蛞蝓，才需要那种东西。 —— 太宰”
原来如此。真相如同冰冷的毒液，缓慢而深刻地侵蚀着他的认知。中也……那个莽撞、易怒、被他戏称为“蛞蝓”的重力使，并非无知地戴着森鸥外施加的枷锁。他清醒地知道项圈里有定位器，却依然戴着它。更荒谬的是，他将自己叛逃当日留下的、带着侮辱性挑衅的纸条，替换掉可能存在的控制指令，像护身符一样藏在最贴近喉咙的束缚之下！这意味着什么？是中也无声的反抗？是他对这份束缚的嘲弄？还是……一种更深沉、更隐秘的、连太宰自己都未曾解读出的……扭曲的执着？这份执着，指向的难道是他这个写下侮辱言语的“前主人”？
太宰的鸢色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晦暗不明。他看着手术台上依旧昏迷的中也，橘色的发丝被冷汗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颈间那道被粗暴撕扯项圈留下的红痕清晰刺目。中也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锁着，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痛苦和挣扎。太宰精心构筑的“剧本”——撕碎项圈、宣告所有权、将中也纳入自己掌控的轨道——在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苍白。他自以为看透一切，却从未看透中也这个看似简单粗暴的搭档心中，竟埋藏着如此复杂难解的心思。
“咳……”手术台上的中也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呛咳，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污浊强行开启带来的恐怖反噬，加上之前的内伤和高热，让他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暗红色的能量残痕如同细小的毒蛇，在他裸露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地窜动、灼烧，带来持续不断的剧痛。他的体温再次攀升，呼吸急促而紊乱，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痛苦而不自觉地痉挛。
老医生处理完太宰的伤口后，正在给中也输液，见状也只是麻木地摇摇头：“能量反噬，内脏损伤，高烧不退……能撑到现在是奇迹，但……”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太宰的目光死死锁在中也痛苦挣扎的身体上。那些暗红色的污浊残痕，像是中也体内那头名为“荒霸吐”的凶兽留下的爪印，正贪婪地啃噬着他的生命力。那张染血的纸条带来的混乱和狼狈感，被眼前这濒临破碎的景象猛地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陌生的……焦躁。
他撑着墙壁，忍着肩伤剧痛，一步步挪到手术台边。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他的腰腹。他伸出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没有犹豫，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按在了中也颈侧那片灼热、跳动着暗红残痕的皮肤上。
“人间失格。”
微弱的、几乎无形的光芒在他指尖一闪而逝。
仿佛滚烫的烙铁被投入冰水，那片狰狞的暗红残痕在太宰指尖触碰的瞬间，发出一阵微不可闻的“滋啦”轻响，如同被无形之力强行抹除的污迹，迅速消退、淡化，最终彻底消失，只留下被灼伤的微红皮肤。中和污浊残痕带来的剧痛似乎也随之减轻了一丝，中也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缓了些许。
太宰的手指没有立刻移开，依旧停留在那片刚刚被“净化”的皮肤上，感受着皮肤下依旧灼热的温度和虚弱的脉搏跳动。指尖的触感清晰地传递着中也生命的脆弱，也提醒着他那张纸条的重量——这个宁愿藏着他侮辱性纸条也不愿完全受控于森鸥外的人，此刻正命悬一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