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色微澜

第6章 夜色微澜

餐厅厚重的铜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室内温暖的光线和雪松冷香彻底隔绝，清冷的夜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扑面而来，瞬间穿透了羊绒衫的纤维，激得权志龙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首尔冬夜的寒意，远比室内感受到的要凛冽深刻。细雪还在无声飘落，庭院石径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晶莹的白，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请等我一下，我联系下，让把车开过来，” 权志龙侧过身，对身旁的宋漪说，他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助理把车开到近处。

“没关系，我自己叫车就好，” 宋漪的声音清泠如碎玉，在雪夜里格外清晰，她说话时，白色的雾气随着呼吸逸出，很快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她半边沉静的侧脸。

“太晚了，而且下着雪，” 权志龙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连他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他放下手机，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看起来并不算厚实的米白色羊绒外套上，“这边位置不太好打车，我送你。”

他说得很自然，带着一种属于他的、不容拒绝的强势底色，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关切？仿佛送她回去是一件理所当然、无需讨论的事情。

宋漪抬眸看向他，雪夜的微光映在她琥珀色的眼底，像冰层下流动的深泉。她没有立刻拒绝，只是安静地迎视着他带着坚持的目光，似乎在衡量他那份强势背后的真实意图。片刻，她轻轻颔首，收起了手机：“那就麻烦你了。” 没有多余的客套，坦然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权志龙心头莫名一松，立刻拨通了电话。

等待的间隙，沉默在雪夜里蔓延。两人并肩站在艺廊入口的廊檐下，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却又保持着一种礼貌的空间感。雪花无声地落在权志龙的黑色外套肩头，也沾上了宋漪乌黑的发梢。

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保姆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面前，停稳。副驾驶的车窗降下，助理的脸露出来，点头朝他们示意。

权志龙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拉开了后座车门，侧身让出空间。就在宋漪微微低头，准备坐进温暖车厢的那一刻，一阵稍强的冷风卷着雪沫呼啸而过，吹得她额前的碎发拂过脸颊。

几乎是同时，权志龙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动作流畅而迅速地将自己臂弯里搭着的、那件厚实的深灰色羊毛大衣展开，轻轻披在了宋漪的肩头。他的动作快过思考，带着一种本能的反应。指尖隔着薄薄的羊绒外套，似乎能感受到她肩胛骨微凉的轮廓，那触感极其短暂，却清晰地烙印在神经末梢。

“雪大，别着凉，” 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被风雪声盖过。大衣带着他残留的体温和一丝极淡的、属于他的清冽须后水味道，沉甸甸地落在宋漪肩头，瞬间隔绝了刺骨的寒意。

宋漪的动作顿住了，她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有几秒钟的凝滞。披上大衣的瞬间，那突如其来的、带着男性气息的暖意和重量，让她清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极小的石子。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拂过肩头时，那短暂而微妙的接触。她没有立刻推拒，也没有回头，只是在那片骤然降临的温暖里停顿了一瞬，才低声说：“谢谢。” 然后坐进了温暖的车厢。

权志龙这才关上车门，自己也绕到另一侧上车。车厢内暖气充足，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声，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助理体贴地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隔音挡板，后座瞬间成为一个完全私密的空间。

宋漪安静地坐着，那件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深灰色羊毛大衣依旧披在肩头，几乎将她整个包裹住，只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沉静的侧脸。她没有脱下，也没有说话，只是侧头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雪幕模糊的首尔夜景。车窗玻璃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映着流光溢彩的城市灯火，光怪陆离。

权志龙也有些不自在，他靠在另一侧的车窗边，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她肩头衣料时的微妙触感，以及……她身上那股极淡的、清冽的冷香。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点话题，却发现之前的侃侃而谈似乎都冻结在了雪夜里。

“你住哪边？” 他最终问了个最实际的问题，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

宋漪报了一个位于江南区的高档公寓区名字，位置清幽。权志龙点点头，对助理说了地址。

之后的路程，便在一种奇异的沉默中度过，两人各自望着自己那一侧的车窗外，仿佛被那件带着体温的大衣和方才那瞬间的肢体接触，划开了一道无形的、却又真实存在的屏障。

车子平稳地驶入一片环境清幽的住宅区，在一栋外观现代简约的高级公寓楼下停稳。

“到了，” 权志龙开口。

宋漪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动手解开披在身上的大衣，厚重的羊毛材质在她纤细的手指下显得有些笨拙。她将大衣仔细叠好，递还给权志龙，动作依旧从容，眼神平静：“谢谢你的大衣，还有，今晚的晚餐。”

权志龙接过还带着她体温和冷香余韵的大衣，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布料：“不客气。”他抬眸看着宋漪，车窗外的路灯在她清冷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暖边，他顿了顿，语气真诚地补充道：“今晚聊得很愉快。”

宋漪微微颔首，唇角似乎又浮现出那点清浅如风的弧度，很淡，却足以融化雪夜的寒意：“저도요.（我也是）” 她打开车门，清冽的寒气瞬间涌入温暖的车厢。

“雪天路滑，当心，” 权志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宋漪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他一眼。雪光映着她琥珀色的眼眸，清澈依旧，却似乎比初见时多了些难以捉摸的微澜。

“你也是，” 她轻声回应，然后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公寓明亮的旋转门后。

车门关上，暖气重新填满空间。权志龙靠在椅背上，手里还握着那件叠好的大衣。他侧头，目光透过凝结着水汽的车窗，望向那扇已经空无一人的旋转门。

路灯的光晕在湿冷的玻璃上晕染开一片朦胧的光斑，像某个未完待续的句点。

车厢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极淡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他须后水的味道，以及……方才那短暂接触时，心头莫名悸动的余温。

助理通过后视镜小心地询问：“哥，回工作室还是……？”

权志龙收回目光，指尖在大衣柔软的羊毛纹理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瞬间传递的体温和重量，他靠回椅背，闭上了眼，低声道：“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