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深夜的童年

第17章 深夜的童年

保姆车平稳地驶出地下车库，汇入首尔深夜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河。权志龙疲惫地陷在后座真皮座椅里，扯下口罩和棒球帽，随手丢在旁边。

硬照拍摄结束又紧赶着综艺录制，身体放松下来后只剩下被无数闪光灯和喧嚣人声榨干后的深深倦意。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招牌飞速掠过，在他没什么焦距的瞳孔里投下斑斓而混乱的光影。他闭上眼，后脑勺抵着冰凉的椅背，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助理坐在副驾，识趣地保持着沉默。权志龙在口袋里摸索着手机，屏幕解锁的冷光刺得他眯了眯眼。

【GD】：作家nim～录制结束。

【GD】：台上有人讲小时候被狗追了三里地的事……忽然想到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信息发送出去，像投入深夜寂静湖面的石子。

权志龙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凌晨了，宋漪可能已经睡了。他放下手机，侧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如同巨大发光拼图般的城市夜景。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车厢里突兀地亮起。

【SongzZ】：什么故事？

【SongzZ】：刚刚在整理资料。

权志龙精神微微一振，那点沉沉的疲惫似乎被驱散了一丝。

【GD】：小时候有一阵很迷架子鼓，家里不给买，我就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全搬出来，用筷子敲。

【GD】：自封‘厨房重金属之王’。

保姆车驶过汉江大桥，宽阔的江面在夜色中倒映着两岸璀璨的灯火，如同流动的光河。

几秒后。

【SongzZ】：……扰民吗？

他笑着回复。

【GD】：不止。

【GD】：隔壁住着个脾气超凶的奶奶。

【GD】：我敲得正嗨，她拎着扫帚就冲过来了！我抱着两根‘鼓棒’满屋子乱窜，最后躲进壁橱里才逃过一劫。

保姆车驶入清幽的住宅区，速度慢了下来。权志龙看着自己描述的狼狈画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狭小壁橱里，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旧木头和灰尘的味道，心跳因为奔跑和老奶奶的怒吼而咚咚作响。

【SongzZ】：壁橱避难所？

【SongzZ】：后来呢？鼓王梦想夭折了？

车子在高级公寓楼下停稳。权志龙没立刻下车，而是靠在椅背上。

【GD】：没。

【GD】：奶奶第二天找到我妈告状。结果我妈居然笑了？

【GD】：她说我敲得还挺有节奏感，然后给我报了个正经的培训班。

【GD】：所以，那位奶奶，某种意义上，是我音乐道路的……引路人？

信息发送出去，权志龙自己都觉得这转折有点戏剧性。他推开车门，冷冽的空气瞬间涌入。他快步走进公寓大堂，暖黄的灯光和中央空调的暖风包裹上来。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墙壁映出他带着点追忆笑容的脸。

手机又震了。他点开。

【SongzZ】：很棒的转折。

【SongzZ】：礼尚往来。

【SongzZ】：我大概五六岁，迷上了家里一个带锁的旧书柜。总觉得里面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权志龙走出电梯，站在自家公寓深色的防盗门前，指纹解锁。门无声滑开，温暖的、带着熟悉香氛气息的空气涌出。他没有开大灯，只借着玄关感应灯的微光，倚在门框上，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

【GD】：然后？撬锁了？

他推门进去，反手关上，将喧嚣彻底隔绝在外。室内一片静谧的黑暗，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的脸。

【SongzZ】：没那么暴力。

【SongzZ】：我观察了大人很久，偷到了钥匙。

【SongzZ】：趁家里没人的一个下午，像做贼一样打开。

【SongzZ】：结果里面全是外公的旧账本和过期的《红旗》杂志。

“噗——” 权志龙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在寂静的玄关里显得格外清晰。他都能想象出那个小小的、满怀期待打开“宝藏”却只看到一堆枯燥账本和旧杂志的宋漪，脸上该是多么幻灭的表情。

他一边脱鞋，一边笑着回复。

【GD】：作家nim，当时失望吗？

他摸黑走到客厅，陷进宽大柔软的沙发里，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

【SongzZ】：非常。

【SongzZ】：但后来，那些泛黄的账本里夹着几张外公年轻时的照片，穿着旧式长衫，在某个江南水乡的石桥边。

【SongzZ】：杂志里也有些用红笔圈出来的、关于某个历史事件的评论。

【SongzZ】：再后来，它们就成了我第一本小说里，某个角色的模糊背景。

权志龙看着屏幕上最后那段话，嘴角的笑意渐渐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情绪。黑暗中，他仿佛看到时光倒流——那个在旧账本里失望的小女孩，如何在不经意间拾起了故事的碎片，并在多年后，将它们编织进自己笔下的世界。

他的身体陷在沙发柔软的怀抱里，疲惫感神奇地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宁静和归属感。在深沉的夜色里，隔着冰冷的屏幕，两个在各自领域登顶的成年人，褪去了所有光环和距离，只是分享着童年某个微不足道却又塑造了他们的瞬间。

书架里的旧杂志，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成了种子，只是发芽的地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