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不负
“在你未当上宰相之前，后勤粮草不足，军饷层层克扣，在我还在当士兵时，甚至饭都吃不饱。这个国家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早已外强中干，那土地下，是早已腐烂的根，盛极必衰，元元，我已经心力交瘁了。”
裴颂元替他抚去泪：“我都知道，可这是我的责任。现在还不是放弃它的时候，我能做的，也只有尽我所能，去延缓它的衰败，让它，尽量多存在一些时日吧。”
之后裴父裴母终于舍得归家，对于顾闻郁这个“儿媳”倒也算是接受良好。
不知是不是李氏江山气数将尽，天降惩罚，第二年，天下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各地开仓放粮，皇帝也下令开放国库，但手下官员这时竟还在贪污！下放到百姓手中的，只有近乎于汤的米粥。
裴颂元与顾闻郁去各地考察，路上饿殍遍地，树皮树根无不入肚，甚者，易子而食……
裴颂元看着这一切，心中悲凉，更可悲的是，那些地方官员家中，竟还有大鱼大肉！何其可悲、可叹。
一些官员闻丞相督察，纷纷将家中财宝粮食藏了起来，装出一副与百姓同甘共苦的模样，却不想丞相大怒，下令搜家，搜出其财宝粮食可供百人食几月！
百姓闻之惊怒交加，不顾劝阻与官府抢粮，而后，官与民大打出手，结局愈发不可控制。
各地农民起义，皇帝已近花甲，闻之竟一病不起，不过一月便驾崩，天下同悲。
第二年，天降甘霖，民愤平息，新帝登基，改国号顺和，大赦天下。
同年，丞相辞官，由其学生宋焕替上。
那一年，朝堂震动，众人纷纷请命，请丞相三思，但裴颂元辞官之心已决，再无半分退路。
次年，裴家举家搬迁，从京师迁往江南，顾闻郁陪之。
他们已为这天下尽了太多心血，他们不想一辈子都困在那方寸之地。
回忆起少年时，但两人一袭红衣于京师策马，意气风发潇洒肆意，扰动京城那一池污水。
那污水清澈一时，却终不改其本性，但至少曾经清澈过，而这对于两人来说，倒也足够了。
后来呀，他们依旧策马于江南古道，于一方小宅中了却此生残愿，两人于总角之年相遇，在之后几十年中相伴。
当初顾闻郁在军中也有一把陋琴，那段时间军中不稳，他心中不免焦虑，有时弹琴来发泄心中所思，可军中，又有几人能懂？
那时他不免想到：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所幸，在遥远的京城，还有一个他牵挂的人。
此时两人不再关心朝政，不必日日在朝堂上勾心斗角，他们已尽了全力，从当初少年到已近而立。
他们月下对酌，花中舞剑，河边垂钓，绿荫策马。
终不负，少年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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