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摄政王府的请柬如期而至。
烫金的请柬在苏倾颜手中泛着冷光,春桃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小姐,这可是摄政王府啊!听说里面规矩森严,还有人说……王府里闹鬼呢!”
“闹鬼?”苏倾颜挑眉,将请柬放在桌上,“不过是些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
她心中清楚,墨渊之所以深居简出,并非全因“病弱”,更多是为了隐藏锋芒。一个权倾朝野却又故作病秧子的摄政王,本就自带神秘色彩,闹出些“闹鬼”的传闻,反倒能更好地隔绝外界窥探。
“春桃,备药箱。”苏倾颜起身,走到妆台前,拿起一面小巧的青铜镜,对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道,“记住,进了王府,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
“是,小姐!”
半个时辰后,苏倾颜带着春桃,坐着王府派来的青呢小轿,缓缓驶入摄政王府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王府内果然气派非凡,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却透着一股与皇家不同的冷肃之气。往来的仆役都穿着统一的玄色服饰,步履轻缓,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王府安静得落针可闻。
春桃吓得几乎不敢喘气,紧紧跟在苏倾颜身后。
苏倾颜则神色自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沿途的景致,实则在暗中观察。她注意到,在看似平静的王府里,暗处至少藏了十余名气息凌厉的暗卫,他们的站位和眼神,绝非普通仆役可比。
果然,这墨渊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穿过几道回廊,两人被带到一处幽静的院落——“寒玉斋”。
院子里种满了松柏,终年常青,却也透着一股寒意。正房内,熏香袅袅,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
墨渊依旧斜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脸色比那日在侯府时似乎更苍白了些,唇色也近乎透明。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眸,那双深邃的凤眸在看到苏倾颜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苏小姐来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慵懒。
“民女苏倾颜,见过王爷。”苏倾颜不卑不亢地行礼。
“免礼。”墨渊示意她坐下,“本王身体不适,就不亲自起身了。”
“王爷客气了。”苏倾颜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房间布置简洁,却处处透着雅致,只是那空气中弥漫的除了熏香,还有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药味,混合着一种……血腥气?
苏倾颜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知王爷何处不适?”她开口问道,同时打开带来的药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银针、药粉和一些常用草药。
墨渊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眼神微眯:“心悸,乏力,时常头晕目眩,夜里更是难以安睡。府中的医官都说,本王这是……心力交瘁,体虚所致。”
他说得轻描淡写,苏倾颜却注意到,他在说“心力交瘁”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心力交瘁?”苏倾颜拿起脉枕,放在墨渊面前的小几上,“可否让民女为王爷诊脉?”
墨渊没有拒绝,伸出了手腕。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只是指尖有些冰凉。
苏倾颜将三根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闭上眼,凝神细探。
脉象……果然有问题!
表面上看,脉象虚浮无力,沉取无根,确实像是久病体虚、心力交瘁的症状。但苏倾颜凭借前世医毒双绝的经验,敏锐地捕捉到,在那虚浮的脉象之下,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却又霸道无比的劲气!
这根本不是病!
是内力!而且是极为深厚的内力,被强行压制在体内,才形成了这种虚浮的脉象!
苏倾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淡淡道:“王爷的脉象……确实虚浮,乃是长期积劳,心神不宁所致。”
墨渊挑眉:“哦?苏小姐也这么认为?”
“民女只是实话实说。”苏倾颜迎上他的目光,“不过,王爷体内似乎……有些淤堵之气,导致气血不畅,这才会加重心悸头晕之症。”
她没有直接点破他的内力,而是用“淤堵之气”来形容,既符合医理,又留有试探的余地。
墨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苏倾颜,果然有些门道。他能感觉到,刚才苏倾颜诊脉时,指尖的力道看似轻柔,却暗含章法,绝非普通医女可比。
“那依苏小姐之见,该如何诊治?”墨渊追问。
苏倾颜沉吟片刻,道:“王爷需要静养,辅以汤药调理。不过……民女需要先为王爷施针,疏通经络,化解那淤堵之气,方能药到病除。”
她说着,拿出一盒银针,在烛光下闪烁着寒光。
墨渊看着那些银针,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施针?她想做什么?试探他?还是……真的有办法?
“施针?”墨渊语气平淡,“本王从未试过。”
“王爷放心,”苏倾颜拿起一根银针,用酒精棉仔细擦拭着,动作行云流水,“民女的针法,自有独到之处,定能让王爷……舒服些。”
最后三个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墨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好。本王……信你一次。”
他侧身躺下,将后背对着苏倾颜,露出线条流畅的肩颈。
苏倾颜眸光微闪,拿起银针,指尖运力,毫不犹豫地刺入他后颈的风府穴!
银针入穴,稳、准、狠!
墨渊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一股微弱的内力下意识地涌出,想要抗拒银针的侵入,却被苏倾颜指尖的巧劲巧妙地引开。
“王爷莫动,”苏倾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安抚,“很快就好。”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温热,透过银针传入墨渊体内,那股温热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顺着银针的刺入点,缓缓渗透进他被强行压制的经脉之中。
墨渊原本紧绷的身体,竟然真的渐渐放松下来。他能感觉到,那股困扰他许久的淤堵之气,似乎真的被这奇妙的针法撬动了一丝缝隙。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一直以为,苏倾颜不过是侯府一个不起眼的嫡女,就算重生,也不过是多了些前世的记忆和怨气罢了。却没想到,她不仅懂毒术,医术更是如此精湛,甚至能察觉到他体内被压制的内力!
苏倾颜没有理会墨渊心中的震惊,她全神贯注地施针,银针在她手中上下翻飞,如同跳舞一般,接连刺入他身上几处大穴。
每刺入一针,墨渊体内那股霸道的劲气就波动一次,但都被苏倾颜巧妙地引导、梳理。
春桃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家小姐什么时候会这么厉害的针法了?以前连绣花针都拿不稳啊!
就在苏倾颜准备刺入最后一针时,墨渊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内力,猛地冲开了她的引导!
“嗯?”苏倾颜轻咦一声,指尖一麻,险些被那股内力震开。
与此同时,墨渊猛地坐起身,转身看向苏倾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哪里还有半分病弱的样子?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苏倾颜甚至只看到一道残影,手腕就已经被他牢牢扣住!
“你到底是谁?”墨渊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带着一种低沉的磁性,充满了压迫感。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苏倾颜,仿佛要将她看穿。
被扣住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苏倾颜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王爷这是何意?民女不过是在为王爷诊治,王爷却突然发难,莫非……是怕民女看出什么不成?”
她的话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墨渊看着她眼中的冷静和锐利,心中的疑窦更深。这个女人,不仅医术高超,胆子也大得惊人!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黑衣的侍卫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主子,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召见。”
墨渊眼神一冷,松开了苏倾颜的手腕,又恢复了那副病弱的模样,只是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似乎刚才的“发作”耗尽了他的力气。
“知道了。”他声音沙哑地应道,然后看向苏倾颜,眼神复杂难辨,“今日之事……多谢苏小姐。药方,就劳烦苏小姐写下吧。”
苏倾颜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心中冷笑。想转移话题?没那么容易!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拿起笔,飞快地写下一个药方,递给旁边的侍卫:“按此方抓药,每日一剂,煎服。另外,王爷需要静心休养,不可动怒,更不可……强行压制体内的‘淤堵之气’。”
最后一句话,她意有所指。
墨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苏倾颜知道,他听懂了。
“民女告辞。”苏倾颜不再多言,带着春桃转身离开。
走出寒玉斋,春桃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声道:“小姐,刚才吓死我了!王爷他……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倾颜脚步未停,眼神冰冷:“他当然发现了。”
她不仅发现了墨渊的“隐疾”是装的,墨渊也肯定察觉到了她的不简单。
这个男人,果然是个隐世的战神!
只是,他为什么要装病?他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刚才他体内爆发的那股内力,霸道而精纯,绝非一日之功,他到底隐藏了多久?
苏倾颜心中疑团重重,但更多的是一种兴奋。
越是强大的对手,就越有意思。
墨渊,你我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寒玉斋内。
墨渊靠在软榻上,看着苏倾颜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如夜。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苏倾颜指尖的温热。
“主子,”刚才的黑衣侍卫低声问道,“这个苏倾颜……”
“一个有趣的女人。”墨渊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派人盯着她,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给本王带来多少‘惊喜’。”
“是!”
墨渊拿起桌上的药方,目光落在上面,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这药方……看似普通,却隐隐暗合医理,甚至在几味药的搭配上,巧妙地避开了他体内内力的冲突,显然是懂行之人所开。
苏倾颜……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